读这本《失败之书》的时候,暮色四起,窗台正在变暗。仿佛总不能安心去做一件事情一般,想着前头可能还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于是一意前去,到头却也不过是场空罢了。对于北岛而言,说的是很实在的,北岛说这些文字是为了生计而写的。然而总也有人愿意从中读取自己希望的东西,我诚然也是这样的。
一个人背着中文旅行的日子,一定是苦的。“我在那喧嚣的人群中穿行,可连个影子也没有。他离我而去,不打招呼也不说再见。”北岛这样形容艾伦-金斯堡。作为跨掉一代的杰出领袖,艾伦在长诗《嚎叫》中写到:我看见这一代精英被疯狂毁掉……是的,现在是80年后的一代,是后现代无厘头的一代,是中国的跨掉的一代。但是没有精神纲领,他们不会扛一杆旗帜,却被媒体阴谋利用了。所谓“80后”,每当我想起自己也是属于这样的尴尬年代,心里就说不出什么滋味。
80后是愤怒的,这一点在反对声音来临时总是如此,看看年轻的北岛,在看看现在的北岛散文,一定会有这样的强烈的印象。那个在墙上看见五千年的文字里人民死去的北岛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无意要求什么,我甚至可以回到“回答”那里去,看看出色的诗人写的那一首正文比题目还短的诗歌:《生活》——网。
布莱顿说“看看他们如何挖掘一个人的过去,设计他的未来,修改他的现在”。是的,我们的命运,80前80后,有多大的区别?总有那么多灵魂是不思的,总有些声音是嘲笑思考的,总有很多的影像是默默永生的。我们是被设计了的一代,参与这个阴谋的还有我们自己。80后,作为一个时髦的词语已经无法让我们主张那些传统中的温暖,往昔中的从容,一种自觉的共谋将我们推向了所谓的“另类”“叛逆”,而那些不思的灵魂却又欣喜地迎向这个潮流,认为我们站在了这里,这个潮流的顶端。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没有什么再值得称道了,那些灵魂都已经死去了,当写作开始变得轻易,当写作开始变得肤浅,当写作开始变得不思,当所谓的作家成了娱乐新闻的主角,我知道那些可以朗诵年轻的北岛的日子已经一去难返了。因为那些灵魂死了,所以死亡没收了他们的计划。原来可能有的纯真已经被诱惑勾引,早早献出了贞洁。所以他们的文字现在以及将来都是污浊不堪的,这种污浊不堪仍然会进一步扩散其领地,仿佛害了一场不能治愈的病一般,从一开始就奔向死亡。我宁愿像逐渐衰老的北岛一样,偶尔看见几个旧招牌跟我们打招呼,那是北岛、那是穆旦、那是艾青……我这样的人,必将是拒绝郭敬明、拒绝春树、拒绝80后的,是的,我拒绝我自己向肤浅的故事靠拢,向可笑的欲望低下高贵的头颅,哪怕只剩下破败不堪的衣衫、甚至衣不蔽体,我仍然要顶着倔强的头发告诉这个“最好的也是最坏的年代”:
我,站在这里
代替另一个被杀害的人
没有别的选择
在我倒下的地方
将会有另一个人站起
我的肩上是风
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北岛:《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
这样便注定了自己是这个大众时代的囚徒,一个人孤独漫步。北岛说这真像监狱。我却喜欢像史景迁(Jonathan Spence)一样回答:哦?我还一直以为我把别人关在外边呢。
2004-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