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在莫名河上,留下一片殷红。
一袭布衣,坐于莫名桥上,看尽众生百态。
追忆似水年华,二十年无日无夜的忏悔使我人形憔悴,却依然减不轻分毫的苦痛。莫名桥下,河
水依旧,我心依旧,而人已昨是今非,更甚于世事的沧桑变幻。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二十二年,南宫飞龙年值十八,艺满出山。
当我接下父亲的江湖令,当我击败玄幻二老,独闯魔枪阵,当我回头仰望着南宫世家雄伟的山
堡,我知道江湖又将绽放一朵奇葩,我已成为南宫世家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枪手,手中的江湖令即
是明证,它将伴我一生,随我一世,见证我龙腾江湖,傲笑山林。
没有人能挡住我的枪,即使千军万马也不行,看着对手一个一个倒在枪下,注视着枪尖幻起的五
点寒星成为武林中越来越可怕的传说,我心底总会升起一股难以言谕的自信:一枪在手,万夫莫
敌。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二十四年,“梅花枪”折“寒云刀”,列春秋谱第六。
那一夜的恶战,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在狂雷暴雨中,刀气与枪劲的回旋冲击使得红枫林如鬼哭狼
嚎般凄厉。而对手只是一把刀,一把已成名二十年的——“寒云刀”,江湖春秋谱名列第六。没
人相信我会赢,除了我自己。在雨歇,我的枪刺进了他的咽喉时,我终于不支而晕倒在地上。泥
土一片殷红,浸染着是我的血,他的早已被瓢泼大雨冲刷殆尽。那一刻,是我武学生涯的颠峰。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二十五年,“梅花枪”得诗若华为妻,引退江湖。
我从不肯认输,除了在她面前。如果这世上有人要叫我为她而死,我绝不会皱半下眉头。她圣洁
的容颜如同天使般照亮我的眼瞳,她说的每一句话,在我都如同仙乐般动听。她的善良她的美丽
她的所有,都让我自惭形秽,甚而在她面前舞枪,这曾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武器,都成了可耻的卖
弄。
得到她,是我一生的福气;失去她,是我赎不完的罪。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二十八年,“梅花枪”弑妻,被江湖同仁追杀至关外,不知所终。
日月可昭,天地可鉴,我爱若华之心如迢迢星河延绵不绝,如漫漫宇宙无有尽头。
如果可以从头,我宁愿那一枪刺中的是我,我宁愿被万箭穿心也不愿看着你如花的容颜在瞬间凋
谢,你曾说过要跟我一生一世,你曾说过要跟我生生世世的,是我,亲手断送了一切。
在我的枪刺进你的心脏,刺眼的红色如同鲜花般盛开,那一刻,我才从疯狂的嫉妒中清醒过来。
你不该为他挡住那一枪,即使他是你的师兄,即使他是那场江湖灾难的救星。
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只因我不知道你是在用师门武功救你师兄的性
命。随着我的枪毒龙般刺出,你如同一枝折断的杨柳倒在了我怀里,留下了一句令我发狂的话
语,你说:“我不怪你,只是恨……恨不能再陪你一生一世了……”
你师兄终究还是没被救活,那场灾难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抱着你发足狂奔,后面是无数红了眼的江湖人在追杀。
你活着,是我妻子,死了,也还是我妻子,我不容许你离开我半步。只是我犯下的罪,一生也背
负不起。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三十二年,“梅花枪”化为漠北“布衣神相”,测相如神。
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我得到了《布衣神相》这本上古秘笈,在开篇中言:
鸿蒙初辟,杨清凝浊,太古荒渺。观羲皇画卦,女娲炼石;夸父逐日,壮志途夭。
书中又言,要测相如神,必须心如死灰,以已死之心测不死之命,才能得窥天机,符自然之道。
自若华命丧我手,我的生命已如一潭死水般归于沉寂,如今苟延残喘于世,只为日日夜夜忏悔,
望上苍饶恕我的罪过,能在下一世再遇若华。
武林春秋笔:江湖黄历四十八年,“布衣神相”暨“梅花枪”死于展若尘之手。
那个紫衣少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已站在桥上,目光没有离开过我半寸。我没有看他,该来的总
要来,我已经等着一天二十年了。
太阳刚好落入山坳,紫衣已向我走来,他跟若华有几分神似,应该是出自同一个师傅的工笔。
他很直接,问:“我师兄和师姐可是因你而死?”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告诉了他。
他有些讶异,顿了顿说:“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
残阳缕缕,映在莫名河上,却是一片殷红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