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山有一首绝好的听雨诗曰:“竹坞无尘水榄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
荷听雨声。”读罢不禁让人击节赞好。
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人们长期有一种向往自然率性而居的心理。与西方人长于虚幻的听觉相比,
中国人的听觉大多在于自然之声。西方人自古而今是听歌剧,交响乐,奏鸣曲或室内乐,而中国
人则听丝竹筝磐乐。所以自然之声如螅蟀叫,青蛙鸣,树叶的低语和檐雨的滴答声都是历来为文
人所关注的,而其中又以雨声最为常见。
回头想想李义山的诗句,便可看出中国文人的一种听雨情结。最早的听雨诗只是“空阶听雨”,
即冰冷的“夜雨滴空阶,绕灯暗离室”(南朝何逊)。后来到了唐人吟哦中就有了“梧桐同
雨”,“槐树听雨”,“漏间听雨”等数法,颇为细腻。中国的古诗人总是极具幻想的,在他们
听来,可以把雨声音乐化,也可以把音乐雨声化,如此他们就从雨声中听到太多让他们动感情的
人事,而在听音乐时又听出太多带着雨水的人事,这样诗人的痛苦也就诗化了。
读宋词更是如同进入一个雨世界。“看尽满池疏雨,打团荷”;“秋雨连绵,声散败荷丛里,那
堪深夜枕前听,酒初醒”;“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何处笛,深夜梦回情脉
脉,竹檐雨空滴滴”;“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听笛雨潇潇,人语驿桥边”。这些词句将雨或团
荷或芭蕉或竹风或轻笛联系在一起,如此多层自然音响叠合,词句也有了清凉感,湿润感。
对于聆听,我想西方人的能力似乎稍逊一筹。不然为何汉语中有关“雨”的词丰富得不得了,而
英语中仅有“rain”,”storn”等句个词,这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