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修室外面下起了雨，是阵雨，裹着雷声，将白天的热气冲得一干二净。窗边的枝叶在冰凉
的雨水里不停地颤抖着。
在一片惊叹声和走廊尽头女生的尖叫声中，你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在那段文字上——“她
飘动着一头长发，闪动着一轮一轮的光圈，一阵阵墨香从黑发里溢出来，是墨水的香味。”“所
有女生都要剪童发，男生一律平头。”教导处的老师在开学的第一天，站在操场高高的升旗台
上，对着扩音器说。你看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已经及腰了，虽然长发不为谁蓄，但剪掉了，总有
点可惜。剪就剪吧，没有谁能特殊。于是你掉了一头长发，和别人一样。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你合上书，长长地舒了口气。装修得较好的教室有一只挂钟悬在墙
上，把十点钟指在你面前。你收拾好书包，坐在位子上。看楼大爷的粗嗓音终于用走调的普通话
在楼口大声而短促地喊了一声：“下课了，走啦！”你立刻背上书包，从大爷的眼皮子底下溜到
了雨中。“你让我等了很久，要知道图书馆是五点钟就关门的，可是现在五点半了，我还要回家
烧饭的……”
你站在雨里，车子没有了。你跑到保卫处。“我的车子没有了，我就停在车棚里的，就在
那，我刚买的，就没有了，我回教室一会就没有了，本来就在那里的。”“我们也没办法，最近
学校丢车的事很多，我们也是刚巡逻回来。你先登记吧，找到了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好吧？
你先回去吧。”
雨下得很大，你把书包抱到胸前。雨水打湿了你的背，衬衫贴在身上，看得出你突显的脊柱
随着你的步子扭动，像一条蛇，雨里的水蛇。水顺着你刚用海飞丝洗过的已经蓄到肩膀的头发落
到地上，头发还没有全湿，因为沾不住水。
你走得很慢，就像平常走路一样，你不想走快，更不想跑。“干麻跑那么快。你脖子上那块
白石头。”你推着车走向教导主任，他反剪着手，“脖子上的那块东西拿下来。”你停下车子，
站在雨里，把脖子上的那块紫白玉石摘下来递到伞下的那只手里，另一只反剪的手握着剪刀从背
后抽出来。伞沿的水珠断断断续续地落下来。你看到他背后的自行车，跟你丢的那辆一模一样，
就连车篮上的那个不引人注目的小洞也是长得如此之像，真是难以想象。“把这个拿回去，学校
里不准戴这个，你不知道吗。”“他就快下台了，你就当作是理解一下他的这种心情吧。”水顺
着你的脖子，很快湿了全身，脖子上的那块玉变得冰凉，贴在胸口。你冒着雨骑车回家，想象着
教导主任在一家秘密的二手车行里，挑了一辆最新的安琪尔，银绿色的，但不合适他，因为是你
为自己挑的，不合适他的身材和肤色。
“你没带伞吗？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
你从书包里拿出雨衣，放回抽屉。
“雨衣干麻不用呢？头发全湿了。”
你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教导主任。要下台了，也不用把假发也拿掉了吧，看上去老多了。
“真是发神经了。”
“淋淋雨也好啦，我很久没感冒了。小病不生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