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芙蓉镇》与《春桃》两部片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探索特定历史条件下一种群体人性的
暂时性压抑与背离,而后者张扬的是个体生命人性的光辉。我仅过了一次片子,况且对于文革,
没有经历过的人始终是欠缺一种感知。我只能记录下,我眼中的芙蓉小镇种种个人。让我关注
的,是其折射的人性的光芒,无论是张扬的,还是压制乃至猥琐的。
粮站站长谷燕山,是全片中最不屈的一个灵魂。这个在血与火中亲手托起共和国的老红军战士,
甚至为革命付出自己的身为一个男人的基础和尊严,却仍旧无奈的看着当年理想中的国家是文革
期间如此的一个颠倒是非的世界,这样的心痛和酸楚,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无论是在片子开
头他对李国香的冷淡与对胡玉音的热情,到受到批判时不屑的退场,再到被打倒后雪地醉酒不屈
的呼喊,以及无畏的做胡秦的证婚人,谷燕山丝毫不掩饰自我的喜恶之心,敢爱敢恨,敢说敢
做,纵使在那样的私人情感领域被严重侵犯践踏的年代,他依然敢呼喊出即使在今天听来依然嘹
亮的人性的强音。
秦书田,一直是个五类分子,是被专政的对象,从影片一开始,镜头中他就是一副谦卑恭顺驯服
的样子。作为一个懂得怎样在错乱的年代生存的人,他知道他必须适应这样错乱的法则,即使像
牲口那样活着,那也是活着。或许我们只有在他与世隔绝,挥舞着扫把跳起雨中华尔兹时,才惊
异的发现秦书田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灭的希望。
胡玉音,片子的女主人公,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强者。她美貌、勤劳、肯干,经营着的米豆腐店
生意红火,很快便在小镇上致富冒尖,引人瞩目,也招人嫉妒。当那个疯狂的年代如旋风般刮到
时,作为普通的百姓的她要么迎合,背离自我;要么隐忍,像条狗一样的活着。胡玉音的遭遇是
寻常人面对文革后的一种生存共性,她的起伏是一种大众的起伏,对她的感伤是一种对整个历史
的感伤。没有经历过的我们,如果没有对批斗游街、牛棚专政刻骨的回忆,那也将谈不上感受,
我们只能倾听着、揣度着,被自己感动。
李国香和王秋赦,作为胡和秦的对立一面的存在,浑身上下早已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如鸡蛋一般
有着坚硬的外壳。打着官腔,抬着官价。自然性的人似乎早就消失,但是也只有在王秋赦向重新
上台的李国香献谄取媚的那一晚,两人压抑已久的激情在镜头没有探及的房内迸发。这并不是对
彼此的爱慕,也不是某种感情的升华,仅仅是宣泄,甚至是带有猥亵与鄙夷的成分,却也能让我
们看到了夺目的人性之光,能消弭一切坚硬的外壳。或许天还没有亮她将黯淡,可曾经存在过,
就是存在的证明。
芙蓉镇的,物是人非,或许随着王秋赦破烂的木屋的坍塌瓦解,一个时代宣告着终结。走的走,
回的回,留的留,升官的升官,发疯的发疯。许多人将矛头指向文革对人性的异化,我却很惊异
的看着芙蓉小镇中:人性,又何曾泯灭过。历史或许能暂时压抑住一切,但是,决不会是永久。
回顾往事,总是如隔岸观花,即使彼岸盛开的如何灿烂,我们只能微笑,无法触摸,这是一种逝
去的真实,可以触动灵魂最深最柔软的部分。感知,无奈充满理性。对文革这个特殊的年代,一
切的揣度与分析都是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