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钱谷先生

   前些天一位中山大学的先生来杭州，在与我闲聊时谈起来陈寅恪先生的弟子们，席间说起了
周一良、王永兴几位先生，又说了汪钱（上加竹字头）先生的遭遇。汪先生1953年因为邀请陈寅
恪先生北上而被陈先生逐出门墙，汪先生后来在1966年自杀，他是文革时北大第一个自杀的教
授，说到这里，大家都禁不住叹息。
   那位先生又问起了钱谷先生的情况，显然他也知道钱先生和陈寅恪先生的关系。这是钱先生
一生的痛，也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本来，钱先生已经仙去，不提也好。但是我大概也没几
年了，我一死，恐怕也就没什么人知道关于钱先生个人的一些重要的事情了。所以我还是说一
下。
   钱先生长我五岁，他是浙江嵊州人。浙东学派绵延数百年，吕祖谦、陈亮、叶适、宋濂、黄
宗羲、全祖望、章学诚等等，名家辈出，尤以史学闻名于世。钱先生也是治史学的，以他的天才
和勤奋，本来是很有希望的。但是钱先生却告诉我：“我愧对师门，愧对先人，我是罪人……”
   钱先生40年代从陈寅恪先生治魏晋南北朝史，后来入浙担任浙大历史系教授，但仍与陈先生
保持通信，直到1953年，也就是汪先生被逐的那年。汪先生被逐的事情对钱先生震动很大。在当
时的气氛下，钱先生违心地同陈先生“决裂”了。为表示自己溶入新社会的决心，他放下了魏晋
南北朝史，做起了宋代农民起义史。
   52年全国院校调整后我开始和钱先生共事，一直到前年钱先生逝世，前后凡四十余年。我们
曾经一起批判过“陈寅恪的反动学术思想”，也一起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一起进新昌的
“五·七”干校。在新昌，钱先生做的是喂猪食的工作。他工作很认真，但我却实实在在地看到
他一个人在猪圈边发呆的模样。“九·一三”事件后不久，72年，我们一起回到了杭州，重新教
书，还是讲古代农民运动。
   1980年我们平反了，摘掉了“右派”的帽子，大家都很高兴。之后有一天晚上，钱先生到我
家来看我，说有事情要找我商量，也又吞吞吐吐。我说都60多岁的人了，什么事情还那么扭扭捏
捏？原来他想重拾起魏晋南北朝史，但是他又怕这样会玷污陈寅恪先生的在天之灵。蒋天枢先生
编陈先生的全集时把有关他的地方全部删掉的事情，钱先生他是知道的。他说他理解，是应该这
样。但是我知道钱先生说这话有多难受，那是两个层面上的难受。现在他又想重新拾起陈先生教
他的东西了。我当时心里也很激动，就大声地鼓励他做下去。
   他后来做下去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这件事，也不发表那些作品。对外他还是治宋史，
他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向陈先生请罪”。近些年来，钱先生的声望越来越大，许多人慕名
而来。但是他却越来越诚惶诚恐，好几次他对我说：“我是有罪的人啊……”
   两年前钱先生仙去了，临去前让他的家人把他近二十年来做的魏晋南北朝史一起烧掉。他的
几位公子都是孝子，按老人的遗愿照办了。这无疑是史学界的一大损失，但这是钱先生自己的决
定。
   我和钱先生是40多年的挚友。我们这辈子都做了很多错事，有些事如钱先生说的，我们是在
犯罪。钱先生曾经对我说过：“要是我只活到1953年多好啊！”大家一起流泪。
我也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说这些事给后辈们听，也算是一个教训吧。

好，提起来。张老师风采依然，不知屁股上之猪牙印浅了些无？

上周在假日书市上购得钱谷（四毛）先生的《毕竟喂过猪》和《农民起义就是好》二书。我很高
兴，很高兴。

历史猛于虎，可以埋没一代人和一代文明。我等后辈谨记。这种痛从在高中图书馆看到一些令人
大愕的资料起，已不止数会了。痛之余，无可施为。

[quote][i][b]下面是引用矢口于2002-11-29 12:51发表的回复:：[/b][/i]
历史猛于虎，可以埋没一代人和一代文明。我等后辈谨记。这种痛从在高中图书馆看到一些令人
大愕的资料起，已不止数会了。痛之余，无可施为。

[/quote]
矢口同学，你要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多读点书，少做点下流的事。向老先生学习。（是张力先
生让我转告的）

只不知下流所谓何来？
其余照办。只是不想跟老先生学习。且没有这个必要。

[quote][i][b]下面是引用矢口于2002-11-29 14:27发表的回复:：[/b][/i]
只不知下流所谓何来？
其余照办。只是不想跟老先生学习。且没有这个必要。[/quote]
失同学，这是张先生的原话，可能有什么典故？或者古今异义？我也不懂。“向老先生学习”是
我加的，你不想学啊，为什么？

问老先生去。
再替我说声谢谢。说矢口知道了。

两年前钱先生仙去了，临去前让他的家人把他近二十年来做的魏晋南北朝史一起烧掉。他的几位
公子都是孝子，按老人的遗愿照办了。这无疑是史学界的一大损失，但这是钱先生自己的决定。

看到这段真让我痛心疾首啊，中国的历史文化遗产太少了，5000年历史书却还远远比不上美国300
年的历史书内容丰富。惋惜啊~~~~~~心中不平啊~~~~~~

[quote][i][b]下面是引用负责于2002-11-29 12:14发表的回复:：[/b][/i]
上周在假日书市上购得钱谷（四毛）先生的《毕竟喂过猪》和《农民起义就是好》二书。我很高
兴，很高兴。[/quote]哦。《毕竟喂过猪》 负责 你现在看完了没？我好象看过的，下乡的日子
里钱谷先生一直过的很艰苦，印象最深的是，里面有一段他喂猪时被发春的猪追咬的情景。看了
后真的很感动，很有感触和启发,哎，文革真是革掉了好多的有志青年，成了大半辈子和猪打交道
的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