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总是在周而复始中发展,经过一阵子的消沉,近几年的法国电影又令人惊喜地开始启动。
对于艺术我们总是很难具体地去描述,而好电影的评判标准也总是在变。在过去的2,3年
里,法国的新导演如雨后春笋般令人目接不暇,特别是许多女性导演,她们以其有血有肉的生活
经历作为武器,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生命中的真实体验投射到银幕上。与同时代出现的大量法国小
说一样,对于电影人来说,现在流行的口号是:把镜头对准身
我们可以先回想一下八十年代,就算当时最有活力的法国电影还脱不了观赏性电影的模式。
象让.雅克贝涅斯(歌剧红伶Diva),吕克.贝松(地下铁Subway)和雷奥斯.卡拉克斯(坏
血)。这些导演近乎完美的作品,无论是影象效果的运用,还是构图,说到底都还是观赏电影的
精致产物,他们似乎创造了一个有别于好莱钨,但实际上同样极具消遣性的梦幻世界。而随着这
种手法被电视和广告的频频借用,它无可救药地导致了艺术电影和大众文化的联姻,导致了艺术
电影的徒具其表。吕克贝松,也最终成了优质MTV的代名词。
我们看到走在法国最前沿的导演们,那些如奥利维尔.阿萨亚斯,凯特琳.布蕾亚,克莱尔.
丹尼斯,艾力克.祖卡,他们从没放弃用艺术家特有的触觉和灵感来使人性的体验得到回归。他
们创作严谨,与法国经典的艺术传统一脉相承,让电影回溯到一个可识别的文本体系。当然他们
这些人大多来自于电影学院或影评界,而不是广告业和电视业,比如奥利维尔.阿萨亚斯,他就
曾是当年名燥一时的新浪潮之摇篮----《电影手册》的专职编辑。
用特写镜头尽可能地牢牢盯住演员们的身体每个部位,不在乎是否会让观众反感,这是法国
新电影的典型症状。女摄影师阿列斯.戈达尔AgnesGodard(干得漂亮Beau Travail和两极天使
La Vie Revee desAnges)为此还骄傲地说:“只有人的脸和身体才能令我灵感涌现不断。”于
是我们看到,无论角色是在家里烫衬衫,还是在成衣厂里忙活,阿列斯那颇具同情的镜头很有耐
心对准他们,并给予充分的时间让他们完全展现自己的每一个细节。
所谓的“精致性”或“政治性”在新电影里遍寻无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沉溺在对身体的狂
欢般的顶礼膜拜。在“干得漂亮”中,一群法国的海外雇佣兵,在非洲大沙漠的中心,为着一场
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战役,每天接受严格地训练,却被当地的土著妇女围看,并以此为乐。丹
尼斯似乎暗示,这些充满荣誉感和阳刚气的男人正徒劳地对抗这空旷无际的环境,这种浪费精力
的做法显得异常可笑。和她的其他电影一样,“干得漂亮”再次把目光对准当今文化中的辨识模
糊:男性/女性,黑种人/白种人,殖民性/被殖民性,两极化的对立早已被打破,熔化成了一道独
特的文化风景。电影里,那位长得秀美的新兵的出现,着实让那位雄性十足的拉方特(兵团的长
官)陷入混乱。军中禁恋,这部电影这样看起来又讲起压抑着的同性之恋。
丹尼斯的电影里对话很少,她似乎更偏爱肢体语言的表现力,情感通过看似平静的动作得以
释放和展现。拉方特最终从机械的军训中获得解脱,得到自由。在电影的最后,他喝得酩酊大
醉,在电影开头出现过的那家DISCO里,歇斯底里地独舞起来。他的舞姿别具美感,就象要摧毁一
切,显得那么的绝望和颓废。
丹尼斯作品中始终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对坍塌旧秩序的怀念之情,这对于那些在法兰西第五帝
国末日下长大的人来说并不奇怪,获得自由的同时,也意味着你将失去。拉方特的经历也正是如
此。
在当今的法国影坛,恐怕没人能象布蕾亚那样大胆地用拍摄去人体。在她1999年的电影《罗
曼史》里,充斥了大量裸露,性交和性虐待的场景,使它在法国一上映就引起了喧然大波。和大
岛渚的《感官世界》一样,它并不能带给我们任何性的愉悦,而是血淋淋地告诉我们,性是如何
腐蚀和侵害最伟大的爱情。女主人公和她男友生活着的公寓里一片死白,象征了一个缺乏性爱的
环境。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于现今如此多的类型片来说,《罗曼史》显得富含寓意,它就象是对
整个色情电影工业的一个反讽。导演布蕾亚总是企图不让我们看出她想在电影里要表达什么,就
象安东尼.阿尔托(法国剧作家)在他的戏里那样。
《罗曼史》令人费解,而它流于俗套的结局更是让人莫衷一是。当然,它最令人耳目一新的
地方似乎让男人们更感到尴尬不安:耸立的性器,妇科大夫对孕妇阴部的检查,还有就是初生婴
儿的头部从母亲的体内冒出来的特写,这些细致入微的镜头就是为了展示那些的的确确在我们身
体周围存在,但却总是被忽视被回避的真实一面。
在领军人物马力斯.柏拉特(MauricePialat)的带动下,法国新一代导演摈弃了上一代追求
的精美和花哨,也不愿意再用传统叙事手法去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从来不考
虑电影制作的成本和回收。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是如此不顾一切地渴望能直面生活,无论其商业结
局是何等的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