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菲烟
四月,一个连空气都充盈生机的季节。没有月亮,夜静静着,守候遥远处一大片猩红的天空。能闻到桃花的清香,顺着四处草丛和树林中痴醉的虫鸣荡过来。那虫儿们,就像台湾被政治家们鼓动起来的民众,如此激情而不倦,向往同心协力又一时漫无目的。路灯像烛火下老奶奶的老花眼,发着昏晕而凝重的光,沧桑被湮没在平淡里面。
可是世间又何时真的平静呢?便在这样的安详中,随处可能出现一种叫做欲望的魔鬼般的眼睛,于是在那战栗的诱惑之下,妖类一切罪恶和不安随之诞生。灾难,往往趁人们熟睡时潜入,然后突然爆发。
杭州,这个城市听起来越来越陌生,却又越来越依赖了。雪帆走在从西喜大学到玉泉的路上,这样想着。穿过“永和大王”豆腐店,转道进了黄龙体育场边的小道。夜深了,这条路很黑,连个影子都没有,只有一个没有影子的雪帆。鼠妖天生就适合黑暗吧,或说孤单。其实黑暗跟孤单并不是一码事,可是有天然的渊源。
他必须尽快赶去玉泉山庄,曾听师父说过,玉泉山庄乃是灵猫府邸,而猫具有天生的警觉,可以获知天地间的异变。或许会有混元真银令的线索。兵贵神速,必须尽快找到宝贝,才能重新恢复妖界秩序。如果被恶妖们抢了先,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可是,猫,猫啊,我的天!雪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咬咬牙,加快了步伐。
自从接了寻找真银令这任务以来,他一直闷闷不乐。把一个正经的重任担当在一个不习惯正经的小老鼠身上,实在有点勉强。可是这回他不能逃(虽然懒得去想“不能逃”的理由,正义吗?责任感吗?是啥么东西,他懒得去想。只是他的第一知觉认为不能逃避,就不逃避了)。师父的过世,使他忽然悟出一个道理:人生好比朝露,一切欢喜与烦恼皆是幻觉。“内心种种激情的角逐,最后有一种激情支配了理智。”(尼采语)
“对爱的误解。有奴隶式的爱,委身的和谦让的爱——既是理想化的爱,又是受骗上当的爱——有一种神圣的爱——它既蔑视又钟爱其所爱,既改造了,也提高了其所爱。”不管怎样,他决定先做正事了。
玉泉山庄是杭州最清静的去处,花草参差,古木参天,春意无限更令人心旷流连。作为有百年声誉的避暑胜地,每年都会有像蚂蚁一样一大堆善男信女,不,是痴男怨女,不对不对,应该是饮食男女……诶,反正是一等良民——到这里修身养性。经营山庄的是一个叫做菲烟的女子。此女端庄风雅,温和可亲,梳根猫尾辫,猫眼猫鼻猫嘴猫牙猫脸猫爪猫腰猫步,就是世界上没有发明过猫这种动物,人家也猜得到她是猫了(有这种事?)她的爱好是舞蹈,营业以来,以办舞蹈班为特色,吸引广大老中青三代杭州市民。
临晨两点半。“叮咚叮咚”,门铃声。
菲烟正准备关电脑睡觉觉,听门外有人,穿着双木屐猫过来:“who啊?这么晚了。”
门开处,一个怯生生的圆脑袋候在那里。
“你,你是非非菲烟吗?”雪帆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又莫名地打个寒碜,怕怕地说。
“是啊,我就是。”菲烟看上去毫无睡意,觉得眼前这个小男孩是让自己一看就想欺负的那种(这是原话),于是感觉很轻松。猫啊。诶今天是撞到枪口上了。
其实呢,言谈之下,两个对头还算合得来。菲烟请雪帆进屋,泡了杯铁观音(茶名)。雪帆大致说明来意。
“混元真银令?又是这东西。那我问你,这种令到底有几个?”菲烟道。
“几个?号令群妖,那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only one啊。”雪帆有些奇怪。
菲烟望着天花板,好像见到天花板上垂了几个问号下来。“近来听说这里出现了好几个混元真银令呢。蓝佛有一个,悠悠有一个,还有……至于哪个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
“搞什么,怎么会鲗样。”雪帆摸摸三毫米多一点的头发,觉得跟丈二和尚差不多。
“别急,待我作法。”菲烟呢喃半晌,手舞足蹈,最后满头大汗地停下来,恍然大悟地,“哦,原来这样。”便将雪月和翔等合谋推销假真银令的事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地告诉雪帆。
鼠妖脸上清一阵红一阵,唉,心想这回倒上了师兄的当,叫他辛辛苦苦在外面找,背地里竟拿假的赚钱。“不可饶恕,这个大牙鼠,非大卸八块了他不可。”雪帆气鼓鼓地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菲烟眯着眼神秘兮兮,“我觉得雪月师父可能是为了把真正的真银令找出来。你想啊,如果市面上都有真银令了,那第一个拿真的令牌的人就必会坐不住的。”
雪帆这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是在责怪雪月,心里恨恨地道:“居然事先没告诉我,贪财的老东西,看我收拾你!”
“那你可知道真令牌的下落?”
“这个就不知道了。请恕在下法力有限。……或者你可以找找菊兄。”菲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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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人家
杭州最出名的花店店名很是不俗,叫做“山水人家”,它坐落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依山傍水,一种全然宁谧的气氛,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市以其独具的风格而为群妖所喜爱。可是喜爱归喜爱,只都远远望望,很少人进去。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一来性格所致,店主通常是独自游山玩水去了,或者在家躲着,闭关似的见不到人。主人不出来,客人也渐渐无趣了,虽然欢喜他的花草,顶多只在门外望望。
花店的主人是一株千年异菊所化,雅号“人淡如菊”,他是人如其名,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很少外出应酬,结交世故。他用竹制篱笆围出他的小天地来,种上各色奇花异种,精心栽培,每天料理,像伺候自己的老婆似的。闲时独自对花吟诗,或者邀些志趣相投的文人雅士,以茶代酒,品评诗书。山水人家总是有轻音漫绕,俗尘隔于外,足见这菊妖的功力之深。
这日,菊妖请了西喜大学的老学究三爷、古风书屋的掌柜风无剑和博物馆馆长拔刀斋(注意这是个人名,不是地名)论道。各位看官,你道这三人是什么来历,三爷是宝石山一棵千年老松,风无剑是曲苑风荷的一株苍竹,拔刀斋是苏堤上断桥边的一朵梅花。他们三个吸了数千年天地灵气,才始有了人形。这岁寒三友平日里很少露面,一般是不买别人帐的,但今天是人淡如菊相邀,怎么说也得给面子,于是不约而同地赶来了。
酒过三旬。
人淡如菊道:“各位,可听说前些日老头子升天的消息?”
三爷呷半口茶,慢悠悠晃道:“怎么不听说。虽然懒得管世间的事,可这天大的事……”
“管他是天大还是地大,我看不如我的茶盅大。”拔刀斋冷乜乜地说。
风无剑皱着剑眉(注:是金蛇郎君的金蛇剑,所以可以叫波浪眉),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拔馆长有所不知,这事实在不是小事了。杭州城里几千小妖,正邪两路,都全靠老头子管着,才得以太平,现在没了约束,随时可能翻天啊。”
拔刀斋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品口茶,又道,“那有怎样?”
三爷吹吹胡子,不耐烦地说:"你别理他。这年头装疯卖傻,自命不凡的多得是。”咳咳,暂停。不然要动干戈了哈。
人淡如菊那眼神一直忧郁着,似乎没听到三友的话一样,默默斜眼望着他新种的那簇蓝色妖姬。自语道:“人总需要有约束的赫,妖更是这样。”
风无剑道:“老头子一定把那个鸟什么令的传给他徒弟了,想来深黑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拔刀冷笑道:“这也不一定。就凭雪月那个烂徒弟的功力,恐怕未必能启用真银令。何况……嘿嘿”
“刀兄还知道什么?”风无剑问。
拔刀斋原想卖个官子,不想三爷和人淡如菊都似乎不给面子,一副爱讲不讲的样子。只好放低声音说道:“各位尚不知晓,那真银令丢了。”
余人皆“啊”的一声,深感意外。风无剑道:“不会吧吧,这不是,完了?”
三爷又呷口水(不是茶,是口水):“别听他胡编。”
拔刀斋急了,提高嗓门儿喊:“我怎么胡编了,这真银令就遗失在杭州城里,说不定已在深黑他们手里了。”
菊妖他们吓出一身冷汗。菊妖嘘道:“小点声,隔墙有耳。”
拔刀斋摊摊手,鬼笑着说:“O不好意思,情绪失控。hohohoho”
“谁?”菊妖忽然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
篱笆墙边咝咝一动,一个鼠头鼠脑的男子钻出头来。“请问哪位是人淡如菊啊?”
拔刀斋抽出洋刀,摆好架势:“你是谁?是深黑派来的吧。”
男子慑慑地道:“不是不是,我是雪月的同门师弟,我叫雪帆。”
哦,四人才松了口气,三爷闷闷地道:“老头子的徒弟都这德行,唉。”
拔刀斋抽回刀子,道:“这可不一定,人不可贸相。”
人淡如菊挥手邀坐,道:“我就是人淡如菊,你找我何事?”
雪帆道:“既然各位前辈都已知道真银令丢失之事,我便实不相瞒了。真银令确已丢失。但据我推测应该还未落到贼人手里。此次来,是想烦请各位帮忙寻找。”
…………
ps:
先吃饭去罗。
旧贴好像有些各人合不上的地方,先这样圆个场。有意见跟帖,改之。
还有,也许各贴次序可以调整一下。
觉得接的人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