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三天,西溪河水涨高了不少。竹华蹲在河边,盯着漂浮于水面的塑料瓶,静静发呆。
眼前的水更像黑色石油,毫无表情地缓缓蠕动着。竹华又想起两年前走出家乡的时候,映山红开
得很艳,插满了山头。他心爱的姑娘含着情泪,和他在村口依依不舍,她一遍一遍地呢喃:“你
一定要回来,无论你在外头过得是好是坏,也不要忘了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他的眼眶也湿
湿的,发狠地说:“你放宽心,我一定回来,而且要风风光光地回来娶你。”姑娘于是破涕为
笑,把拳头轻轻擂打在他胸口,用更轻的声音低语:“我一定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初来到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竹华比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不争气,兴奋得像个孩子。在同乡
的帮助下,竹华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是给一个建筑工队做打杂工。很快的,工头看到竹华勤快
又老实,叫他开始做些正式的活儿。工队里的活很苦很累,有些活,根本不把打工的人当人使
唤,竹华都捱过来了。一群在异乡孤独而压抑的人,只有用抽烟酗酒,赌博打架发泄,竹华只是
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永远不会参与其中。因为他知道,在山里面,有个姑娘正焦急地等他回去,
他不能辜负她的一番情意。
一晃两年过去了,工队在城市里辗转反侧,业务蒸蒸日上。竹华看着存折里的数字很快就能到达
理想的目标,不禁心花怒放,眼角眉梢,漾着的都是笑意。连在梦里,也会笑出声音来。这座美
丽的城市,在这个美丽的季节,种满了杜鹃,像家乡的映山红一样红,一样艳。竹华每每看到这
些红色的花儿,就会想到心中的姑娘,她比这花更美。
水,还是自顾自地流着,竹华第一次在河边领会到孤单的伤痛。飘于河面的瓶子,早已不见。竹
华念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我可以挽留的?两年默默地奋斗,苦苦地挣扎,在快要出头之
日,换来的却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为了人妇。竹华抑住了眼中的泪,这两年
来,他早已学会把眼泪偷偷地收藏,却抑不住心中的悲。
夜幕,徐徐地垂下来,竹华黯然转身离去。一封书信,在水上起伏着。酒,将是以后伴眠的唯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