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等待,请你--
一定等着我的归来。
她的眼神就那么随着夜幕黯淡下去了,黯淡得如黑夜般地盲,没有思想,没有起伏,余下的
只是空洞洞的怨。
丫环鹤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点燃了灯芯。那惨白的脸庞也就在灯光中荡漾着,连那眼角
下的小黑恁,也似染上了几分晕黄,带着不近人情的绝望的美。
都说红颜如花。她这一朵花就那样地寂灭下去了,眼角下的黑恁是挂在花瓣上永下凋落的露
珠。而如今,花瓣凋落,珠泪已涸,她的恁,是残败的记念。
她的唇微微翕动着,鹤琴将头伸近了些,只听她断断续续地叫着:润,润。
鹤琴突然凭空地生出了几分恐惧。
“小姐,小姐,你醒醒吧,润公子,他早已死了,小姐--”她趴在了她的身上,呜呜地哭
了起来。
她的哭声像被扯坏了的败絮,一团一团的飘出窗外,掉落在寒夜的不知什么角落。
“玉……玉……”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鹤琴止了哭声,狐疑地看着她,直到她的青白的手颤颤地指着床头的饰盒方恍然而悟,道:
“是这个吗。”她急忙将饰盒打开,取出一对莹润玲珑的玉蝴蝶,递到她的手中。
她象见了宝贝一般,将它捧在心口,嘴角浮着笑,眼中亦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柔情。刹那的光
彩凝刻在脸上,她仿若又恢复了往昔的美艳,然,那也只是烟花乍放。
她死于三更。天亮时分,那一对玉蝴蝶和她贴身的丫环鹤琴都已不知去向。
她的坟,建在一个风光旎美的小山坡上,有很多男人来凭吊,吟诗,痛哭。仿佛不如此,不
足以论风雅。
然后,很多年过去了。
她的坟渐渐地被青草掩盖,其中新开了一些小黄花,美得有些怆然。
记不得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初九了,天是阴阴地冷。
“啾啾”一对小黄鸟儿停在墓碑顶上,瞪着小黑眼珠定定地瞧着立在碑前的中年书生,不胜
骇栗般地抖动着羽翅。他的出现,是这荒凉世界的一个不真实的幻影。
“秦紫情之墓。”他低低地读着墓碑上已模糊了的字,一字一顿,毫无感情的。眼中,却渐
渐泛起了泪花。
他的脸,写满了人世的变幻沧桑,左耳至脖根有一道深深的剑痕,由于时日久远,已变成了
淡淡的赤红色,象又一张咧开的邪异的怪嘴在对着人笑。
他伸手拂去了墓碑上的泥尘,口中低低地说道:“情,我回来了,你看见了么,我没有骗
你,我是真的回来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一定会杀遍大明府,用百人之血来祭奠
你。”
“呵呵,柳润雨,大哥猜得没错,你果然会到这里来。”
从长草中立起十数个青衣汉子,团团地将他围住了,为首一人喋喋一笑,“你来看你的老相
好,好啊,就送你去黄泉和她相会吧。”
柳润雨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道:“来得好。”
他的手未动,足未动,全身上下都是纹丝不动。然,转瞬之间,那十多人却已倒在了地上,
为首那人更是圆睁双目,死时仍无法相信世上竟有那么快的身法。
“好功夫,好痴情啊。”不远处响起了啧啧的称赞声,却是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一身紫衣,手中提着食盒,袖口微卷,露出半截皓腕,眉眼极
细极长,眼角微斜直扫入鬓角,虽非绝色,却是艳媚入骨。
柳润雨呆了一呆,十多年前的倩影飘过脑海,也是那样的紫衣,那样的娇柔,那样地对着他
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