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余华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用正宗的中国话写作”--余华语
不可否认,在南方作家群里,对语言运用的游刃有余始终是读者对余华津津乐道的。生活的客
观环境并没有把余华排斥在北方正统的语言库外,也正由于这一点,余华成了当代大学生最喜欢
的作家之一。
语言是一篇文章的肌肉,光有思想立意的骨架,而缺乏活生生的语言外皮,文章只是干巴巴的
骷髅架。因此如何将语言运用的炉火纯青,是一个作家应当一生追求的。回顾一下余华这些年一
路走来的颠簸风雨,就会让我们大致有一个作家在语言锤炼上的不断成长而又近乎与苛求的发展
历程。
余华早期的如作品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尽管余华始终对写作操一种谨慎甚至苛求的态度,
“1986年以前的所有的思考都只是在无数常识之间游荡”,这便是余华对自己在没有找到一种合
乎口味的语言的景况下写作的最确切的感慨。直到1987年的短篇《十八岁出门远行》和1988年的
中篇《现实一种》的抛出,才让世人,也让作者自己找到了一个不落窠臼的余华,一个有才情而
又特立独行的余华。
余华小说的色调称的上是“万绿从中一点灰”,对人性的思索似乎总在漫不经心间。小说常
用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去度视当事人的无赖。对死亡,暴力有如家常便饭让读者在恐惧中深深的体
会到人的渺小和个体人在大千世界中存在的不易和尴尬。作为“先锋小说”的一员猛将,余华将
长久以来政治留在文学中的阴影一扫而光,让那种简单的可以当成政治课本的小说文本转向了对
人本身的思考。余华小说中的主人公只用心灵说话,说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如《活着》中的主人
公富贵年轻时,家境殷足时,纨绔异常,赌博归来,恨铁不成钢的老爹脱下鞋子毒打儿子,作
为儿子的富贵一脸纨绔的样,这里的一段犹如鬼斧神工般的雕琢。
“爹,你他娘的算了吧,老子看在你把我弄出来的份上让让你,你他娘的就算了吧。”
我捏住爹的右手,他又用左手脱下右脚的鞋,还想打我,我又捏住他的左手。这样他就动弹不
得了,他气的哆嗦了半晌,才喊出一声:
“孽子。”
我说“去你娘的”
双手一推,他就跌坐倒霉墙角里去了。
这一节父子间的的对仗留给人的是生活缺失了一种能耳闻目睹的伦理道德,没有平常的家庭干
戈的虚伪和掩饰,来的是真刀真枪,“投桃报李”般的拳脚相向发掘了一般人由于对自身的考虑
而无视秩序,无视常规的的欲望,但在正常的社会组织中,这种近乎流氓的想法是不会通过行动
表现出来,成为一种实在的。而在文中,作者用艺术的笔调,借一个无赖型的人来表现这种人当
有的本能的阴暗面,让读者不觉得突兀和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深深的对心里涌起的共鸣做一番思
索,觉得事实就是如此,生活就当这样快意恩仇痛痛快快。、
余华就是这样,让读者在阅读中无知无觉的脱下做人的面具,而让生活还原出本色,不再是尔
虞我诈的大戏。他坚持从一个艺术家对这个世界的语言和结构的独创性发现出发,来建立对于
“真实”的信仰和探索。他就像一个挥舞着大锄的农民,发掘了被遮蔽,掩埋多年的“现实”。
此外,对余华自成一家的语言,也不是仅仅用灰色这一色调就可以讲清楚的。看似有点黑色幽
默的文字,表面是一种好笑,其实却绵里藏针。看完之后,让人笑了就想哭。似乎漫不经心玩世
不恭的表皮下是一颗博爱的心。还以《活着》为例,当富贵这“不孝子”输光了家产后,生活的
巨大落差下的卑躬屈膝让人感觉到活着的难,难于上青天。落魄的人伤神又丢人,在生活的夹缝
中勉为其难的苟且。这不禁让人一阵心寒,掩卷沉思,斟酌一番活着的意义。好的文学作品是会
人产生迷信的,身陷其中而与主人公同喜同悲。余华对语言纯熟的驾驭本领作到了这一点。
文到动情处,当政治大环境下的天灾人祸弄的富贵一家几近人去楼空之时,作者看似信手涂鸦
毫不搀杂感情色彩的笔调却更惹人掉泪。作者没有大抒胸怀的煽情,偏偏就让读者大喜大悲。这
种用同情的眼光而非赤裸裸的控诉的腔调来揭露收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这也正于作者一贯的文
风有关--采取一种与日常经验相悖的方式来揭示真实。
当然余华在90年代的写作中也是存在着问题的,如《许三观卖血记》里边语言的不成熟和做
作,是让读者难以接受的。笔者此篇文章本意不在于揭短,这里也就略过不提了。总之余华那种
敢于对善恶一视同仁,用同情来回报生活的创作态度及余华特有的冷静、朴素,极有控制力的,
但更加入了含而不露的幽默和温情,又透过现实的混乱、险恶、丑陋,从普通人的类乎灾难的经
历和内心中,发现生活的简单和完整的理由的叙事方法,是值得做一番研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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