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篇在北大BBS上“十大”的文章,以次纪念意大利君,并祝德国君好运。
纪念意大利君
公元二00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就是世界球迷协会为世界杯中在国际足联和韩国队等手中
遇害的意大利君、西班牙君招魂显灵的那一天,我独在球场外徘徊,遇见建宏君,前来问我
道,“DD可曾为意大利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DD还是写一点
罢;意大利君生前就很爱看DD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糟践的文字,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头无腚之故罢,点击一向就甚为
寥落,然而在这样的脸面艰难中,毅然预定了《扯淡足球》全年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灌
一点酸水的必要了,这虽然与意君毫不相干,但在看客,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看的不是玩意儿。二十多天的愤慨和失望,咿呀在我
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足球当哭,是不必在黑哨之后的。
而此后几个所谓主席裁判的傻X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
常的足球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常黑,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
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弱智,敢于把好球吹成越位,敢于把点球吹成红牌。这是怎样的缺心眼和傻波依?
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晃
荡。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晃荡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恶心。我不知
道这样的恶心何时是一个尽头!
三
在二十多天遇害的几支球队之中,意大利君是性感球队。性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
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震惊。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球
队”的足球君,是为了足球而死的足球的英雄。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98年世界杯和法国抗衡到最后一刻的那个蓝衣军团,最
后点球惜败的时候。最后一个点球没有射进的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
2000年欧洲杯上荷兰君90分钟围攻而不下,最后以点球大胜橙衣军团的时候,才有人指着场
上的球队,说:这就是意大利君。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
平素想,能够不为一群超级前锋所灭,在劣势下仍然能够赢球,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
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
四
我在几天前,才知道意大利要和韩国打1/8比赛的事情;下午便得到噩耗,说韩国队居然
福气,没有到点球就赢了,而托蒂竟然在杯罚下场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
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裁判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
地步。况且始终兢兢业业而被大家喜爱的意大利君,更何至于无端在球场上被吹掉好球呢呢
?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葡萄牙君。还有一具,是西班牙君的。而且又证明
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残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的伤痕。
但布主席就有令,说他们是“活该”!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们是自己踢的不好。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世界
杯之所以日越来越难看的缘由了。黑哨呵,黑哨呵!不在黑哨中爆发,就在黑哨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意大利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踢球而已,稍有人心者
,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球场上前中哨了,开场几分钟,就被误吹了一个点球
,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维耶里进一个球旧意大利君,中了两哨,其一是边哨,
立仆;同去的托蒂进入禁区摔倒,也被吹,哨从背后吹响,穿膝偏臀出,也立仆。但他还能
坐起来,托马西再次一个好球被吹成越位,于是死掉了。
始终兢兢业业被大家喜爱的意大利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蓝衣为证;美
丽而纯洁的葡萄牙君也死掉了,有他自己的红牌为证;美丽而纯洁的西班牙君也死掉了,有
他的痛苦的球迷为证;只有一样美丽而纯洁的德国君还在足球场下里呻吟。当三个球队从容
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哨子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裁
判屠戮中国足球的伟绩,甲A球队的大打假球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韩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驶,球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世界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
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
,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在亚洲踢球。世界杯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
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在亚洲举行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在韩国
。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球迷,爱人的心,纵
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
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国际足联和裁判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
出于我的意外。一是裁判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国际足联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冠军球队临
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一级强队的赛事,是始于94年的,虽然那时侯还不懂足球,但看足球那颠倒众生
,色艺双绝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世界杯中意君被裁判谋害,虽死而不
败的事实,则更足为意大利这样的强队,虽遭阴谋秘计,被吹至五球,而终于没有低头的明
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足球的希望;真的弱智裁判,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意大利君!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
——盧梭《社會契約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