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9
“对不起，让大家操心了。”稍稍适应了光亮，发现龙王等人正急切地围在床前。
几乎喜极而泣的声音“不不，您能够没事，我太高兴了。”
轻轻地伸出手去，在龙王冰凉的手背上拍了拍，“其他人怎么样？”
“都很好”，刚刚看到帝释天如同凶神恶煞般冲出帐篷，还以为……现在心头大石已放下，
龙王露出了数日来首次开朗的笑颜。“迦罗没有受伤，我军也已大获全胜，只是帝释天他----”
胸口突然一紧，晕眩的感觉差点又让阿修罗王倒在床上，“他----出事了吗？”
“没有，不过自从您受伤后，他就古怪得很，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呆在一起，”注意到阿修罗
王的眉头紧缩，“您----还好吧！”
“谢谢，我没事----”苍白的脸恢复了平静，“龙王，去帮我把帝释天找来好吗？”
“听说你醒了？尊敬的阿修罗王？”不急不燥，拖长着调子，没有任何感情。
一听到他的声音，正低着头的阿修罗王大吃了一惊，因为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帝释天
还是头一回。就象是----在谈论天气般的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的人……”金色瞳孔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眼前的这个帝释天----也好像是
个陌生人----冷冷地站在床前。气氛变得相当僵硬，原本想要说的话变成了强行勒住脖子的绳
子，无法吐出一个字来。这种感觉，比陷在梦境时更难受……
其实，如果不是此时的阿修罗王心太乱，应该能够发现隐藏在他眼里的火焰----愤怒，痛苦
与爱相纠缠交织的冰下之火。
刚刚得知阿修罗王清醒时的狂喜在来此的途中一点一点的被随之慢慢升起的怒火吞噬，非常
地痛恨----
“痛恨你为什么如此不珍惜自己，因为我在那时见到了你的眼神，痛恨你的放弃。恨到一进
门时就想冲着刚醒的你大吼出来，然后不顾一切的抱紧你，强行把你压在我怀里，让你知道我有
多么痛恨你。”然而脑中存余的理智在强行地把这些话往下压，拼命使脸上摆出事不关己的态
度。
但发现阿修罗王的手在微微发抖时，有一只猛兽的利齿在心上猛啃了一口，心疼之下也顾不
得其它了。心中汹涌着强烈的欲望，握住了他纤细修长的手，试图用自身的温度去温暖他，“你-
---觉得冷吗？”
猛地抽出了被握紧的手，直视着银发男子，显而易见的冷淡与防备。
“我想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雷神！”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扭过头去，死死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
“阿修罗王，”帝释天的语调像拂过水面的微风般轻柔，“刚才我太失态了，对不起。”
“为什么啊？”在心底大声呐喊，“你到底为什么改变态度？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阿修罗
王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所发出的毫无感情的字：“你----用不着道歉。”防御的扬起下颌，用冰冷
的铠甲保护自己，就像以前……抵御任何伤害和侮辱。
“那----我告辞了。”
“等等！”转回了头，正好与帝释相对，被他的目光和由此在体内涌起的莫名感情弄得不知
所措，“那时----谢谢你。”
沉默的气氛再次弥漫，却不带丝毫的僵硬。
半晌，帝释天走回床边，大胆的握住了阿修罗王的手，贴在面颊上。“答应我，在我面前时
不要再戴假面具了好吗？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发脾气也不要装作无所谓了好吗？”
“我没有……”
“不，你有。”炯炯闪亮的眼睛逼视着阿修罗王，任何伪装都已没有价值。他只得谨慎地垂
下睫毛，遮住眼神。早已看透了未来，他清楚地知道帝释天所背负的命运。但他也同时认识到，
即使这个男人脸上露出懒洋洋的微笑，也绝对是个危险的角色，想要改变未来的命运，就必
须……我能够控制如此强悍的男人吗？
握紧了拳头，指甲直刺入掌心，阿修罗王下定了决心。……有太多的事要做……他抬头对着
帝释天，看到清亮的银色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微微一笑。……无论什么代价我也……
整个讱利天的居民们大概都出动了，缤纷的鲜花在香腻的空气中飘荡，如潮的欢呼声一浪高
过一浪。人群将通向善见城的宽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争相一睹胜利之师的风采。至高无上的天
帝，偕同所有的官员一起出城迎接。
“阿修罗王！”当活泼可人的吉祥天投入了这个被她视为兄长之人的怀抱时，移开视线的帝
释天发现毗沙门天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每个人都被没完没了的庆功宴和赞美奉承所淹没，从表面看，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干闼婆王端坐在琴前，随着莹白如玉的素手拨弄，悠扬动听的琴音让天帝情不自禁地点头。
他斜窥着演奏之人艳丽的容貌，微微袒露丰盈白嫩的胸，又和坐在一侧的守护神作个比较，“看
来还是女人好……”他感叹之余，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享用一番，但脸上仍然装出一
副和蔼慈爱的表情。
“干闼婆王的琴声还是那么动听，听说你的女儿年纪虽小，却也弹得一手好琴。”
干闼婆王一笑，正要答话，稳健的清脆脚步声传来。
“龙王，你来了，武术比赛的裁判辛苦了。”
……
“对吧，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坐在天帝的一侧，不断侵蚀他脑海的梦魇一遍遍在眼前盘旋，即使是刚才干闼婆王
天籁般的琴音也无法让他的心得到丝毫安宁。“您说得是。”他机械般回答。……鲜血、破坏、
白骨、杀戮、废墟、寂静的虚无，这就是未来的天界……这是我的罪……
“是关于帝释天的事。”
金色的眼睛忽然恢复了神采。
“他近来表现很好，我有意升他为武神将，你觉得如何？龙王？
沉吟了半响，龙王坦诚的回答，“的确，以他的才能来说，足以成为武神将，不过……”，
心中的声音继续“他的身上潜伏着某种穷凶极恶的东西，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犹豫片刻，----
“我总觉得，他将来会对天帝不利。”
“阿修罗王，你觉得如何？”冷眼看他的反应，那个帝释天，传闻中与阿修罗王不合，也许
可以有利于权力天平的平衡。
利用他……有个声音不断在喊，阿修罗王清晰的感觉到，罪孽的第一步挂在他的舌尖上。对
不起……我……。
“一切就照天帝的意思吧。”
从九曜那出来，走向通往阿修罗城的长廊，夜空中的空气湿润而柔和的抚摸着脸，就像留在
记忆中的母亲的手。
“犯罪后的心情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他自嘲地想。注意到月光在精雕细刻的地上
铺了薄薄的银色纱巾，美丽得有些冰冷，可是，另一个高大的阴影投在地上，打破了这一完美。
“帝释天……”他的头发和铠甲也与月光有着同样的光华，一时间，阿修罗王竟无法把视线
移开。堕天 10
廊外的夜空温柔如水，暮色早已降临，帝释天也已等了很久。
“你要回去了吗，阿修罗王？”
接下来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连个随身护卫都不带就出门……也许在哪里会藏着不法之徒
呢！”----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天空中银钩似的弯月宁静的安抚着大地，阿修罗王凝视着帝释天。
“帝释天……你认为……所谓宿命，是无法改变的吗？”
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如果是为了你，连星星的轨道，我也会去试着改变。可是……
银色的眸中忽然燃起了狂亮的火焰，声音也如火焰般燃烧“如果是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就连
星宿的位置我也能改变它！”
多么疯狂的话！但这种疯狂，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魄力，正是自己所渴求的。
“那么，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来改变星宿的轨道吗？”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让金色的
眸子闪动着华彩。
“我帮你的话，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远方忽然有幽柔的琴声传来，夜凉如水，在空寂的走廊中，缥缈的琴声让任何人听了都会说
不出话来。走廊外阿修罗城入口旁那一池莲花在月光的抚摸下更加纯雅清丽，阿修罗王的脸也是
苍白色，就像一瓣瓣重叠的白莲----令人心醉神迷的优雅。
帝释天的眼中有什么在微弱的闪烁不定，是什么呢？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作为回报，我一
定会帮你得到的。但阿修罗王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等待回答。
掬起一缕乌亮的头发，帝释天终于开口----“你”。带着无限的抚慰，他的手轻柔的摩娑
着。他的声音相当温柔，不带半点嘲弄。
阿修罗王震惊地睁大了金色的眼眸----帝释天想要的，是自己？！……他坦白的承认了这个
秘密的幻想，可是……他把自己看作什么呢？为什么只是----想要的东西？是一件物品吗？有一
根冰凌扎进了心中，好痛。骤然恨起了自己的软弱，……我早该知道，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真可以改变命运的话----”
还没来得及说完，帝释天就伸出了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和肩，将他的双臂牢牢地箍在
后背。接着，他的嘴唇覆上了他的。阿修罗王感到帝释天抵着他的身体，冰冷的铠甲上的饰物仿
佛嵌入了自己。隐约听到谁的心在怦怦地跳。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帝释天贪婪地吻着他的唇，甚
至不给一个喘息的机会，在强吻之下，阿修罗王忘记了时候和地方，只想着他的唇能一直贴着自
己，能永远的分开自己哆嗦的嘴唇。不只怎么地，几乎是细碎的声音从阿修罗王的喉咙中挤了出
来，“……不要……在……这。”
夜深了，在善见城外有个小湖，湖中的水阁里闪着微弱的光。
湖水波光粼粼，皎洁的月光仿佛都已融进了银色的湖水中，那水面上轻纱般的烟雾，大概就
是融合时的产物吧。
雅致的小阁中，摆设很简单，也显得有些陈旧。“这里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阿修罗王喃喃的低语。
室内的灯光幽暗而柔和，光滑的地板上摆着一张低几，上面的瓶中斜插着一束锦紫苏，已经
有几朵开出了淡色的花。
“嗯。”搂着怀中的人，帝释的唇吻着黑发，他的手臂带着欲求夹紧了。阿修罗王感到了重
新席卷而来的，战栗的触动。这是不可饶恕的……不能……不能……决不能允许自己的心被莫名
的感觉占据，他倔强地仰起了脸，却无法挣脱帝释天的双唇。
银月下，阿修罗王看到了帝释天的眼睛----粼粼的银色狂焰在窜动。他从未见过有如此灼热
的感情，他也不习惯面对一切真实的、近在咫尺的感情。……不要靠近。
感觉到他的僵硬，帝释天忽然咬住了尖尖的耳朵，沙哑而含混地一遍一遍喃喃低语：“我的
阿修罗王……我的阿修罗王……”当冰凉的身体接触到帝释天火热的胸膛时，阿修罗王内心的隐
秘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习惯变得模糊了，逐渐淹没在脑海里，冰冷的血液和灵魂叫嚣着渴求某种
能够暂时温暖它们的感情。一种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产生的感觉使身体因为兴奋而轻颤，他伸手
抱住了那宽阔的肩膀。
……犯罪也好……约定的代价也好……此时此刻我不愿再想。
碎紫的花，皎洁的月，素淡的床幔，屋顶的绘纹都急速旋转起来，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唯一
牢靠的只剩下那个人窒息的亲吻和火热的怀抱。我……一定是疯了。
……
欢娱过后，怀中人的黑发早已湿透，一缕缕贴在白皙的肌肤上，胸口起伏，不停的喘息着。
帝释天轻叹一声，默默的再次将他揽入了怀中。
窗外水声潺潺，矮几上的锦紫苏，无声的落下了丝丝淡紫色的花瓣。
堕天 11
夜更凉，醇酒般醉人的微风渐渐浓郁起来，亲吻着薄如淡雾的窗帘。怀中之人的呼吸也渐趋
平静，再度轻吻着微烫的面颊，帝释天一边拾起了零散在床边的衣物。
“穿上吧，我的阿修罗王----起风了。”
试图从雷神怀中撑起身体，却又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让我来。”
湖上弥漫的雾气早已被风吹散，月光使房间变得更加透明通亮。
帝释天清晰的看到了由于自己的渴望而在心爱之人肌肤上留下的点点暗红色，特别在颈窝处
竟还残留着浅浅的齿痕。“真是该死，我----太粗鲁了。”埋首在乌亮的秀发中，怕碰痛怀中的
人而将箍紧的双臂放松了。
“帝释天……你……”阿修罗王的瞳孔中映出了月光的银辉，也映着同色的长发，晶莹的华
彩在深处闪动，就像埋藏在密林中却点缀着凝露的阳光。
帝释天又迷失在了梦境里才会有的现实中，覆上了柔软温润的双唇。
…………
清凉的风不甘心被漠视，吹动着仍摊在床头的衣物上的饰品，奏出细碎的音符，提醒着唇舌
相缠的两人它们的存在。
“唔……”恋恋不舍却结束了热吻，伸手将一件薄衫披在了阿修罗王的身上，并小心翼翼地
抚着他的黑发，生怕稍一疏忽，眼前的珍宝就会受损。
“……帝释天……”，感受到关怀，莫名的酸楚拥上了心头，我----并不值得你的温柔相
待，我也----并非你所以为的那样……。阿修罗王尽力将思绪抛开，注视着银发男子的一举一
动。
“阿修罗王，现在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了吗？”再次把头埋在淡淡的白莲清香中。
听到“阿修罗王”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因为，在刚刚的耳鬓厮磨时，帝释一直叫自己
“我的----阿修罗王。”
我这样的人还想要奢求什么呢……一层雾霭浮现在了金色的深潭中。
……
“原来，下一位的阿修罗王……将会摧毁三界……”
“嗯----星见九曜的预言，从未出过错。”
帝释天苦笑着站在窗前，任由清风掀起银丝，眺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借机整理自己的思绪-
---要与传说中会觉醒的破坏神的命运对抗，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过，如果阿修罗王不是为了
要挽救儿子，挽救阿修罗族的血脉，会轻易同意自己的要求吗？又或者……阿修罗王为了儿子什
么都肯做，把一切都看成“交易”？
“我好像正在犯罪似的……，犯了违背天理，企图改变命运的罪……如果命运无法改变的
话”，手指遮住了黯淡的眼神，轻合上双眼，地狱般的杀戮晃动着，“那将是我的罪过，但我还
是希望他能够诞生……”
走过来拢起长发，阿修罗王总喜欢考虑到别人，上次的事，至今叫人心有余悸。“我早就下
定了决心，只要能够得到你，什么事我都愿意做，不管你把我们的关系看作什么，交易也罢，什
么都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只求你的心里能够有我的影子，世上的一切我都可
以不在乎。”暗暗的在心中发着誓，一边享受着光滑柔顺的丝状物蹭着脸的触觉。
“如果那是你的心愿，我答应你，不管会牺牲多少万人的血，或者谁会下地狱，我都会遵守
和你的约定，决不让你的儿子----以破坏神的姿态复活。”
阿修罗王抬起头，帝释天又露出了诱惑的浅笑，见到这样的笑容，心中的不安和忧伤就像砂
砾般被飓风吹远了。他……又在亲自己的头发，脖颈上的肌肤起粟，刚刚激情中饱含温柔的记
忆……“怎么想起这个……？”
“我……我今天见到夜叉王了。”
“就是那位注定会唤醒破坏神的人吗？”。
“他----还是位眼睛漂亮的少年。”
“哪么，我就为了你，为了掌握这天界的一切，监视所谓的‘六星’”突然将手臂环上了眼
前的腰部，----“成为天帝吧！”
----如果我成为天帝，就可以把一切都捧到你眼前，不再让你的眼里出现半点忧愁，可以尽
世上所有来爱护你，就可以确确实实的配得上你，我绝不以一个普通的神将身份来说“我爱你，
我的阿修罗王。”
怀中的身子在听到“天帝”这个此时猛然僵硬起来，帝释天连忙用最温柔的吻来抚慰，但当
他的唇挨到了细长如蝴蝶触须的睫毛时，却意外的品尝到了咸苦的露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