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图书馆里靠窗的一个位子上,对面坐着一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英伟男子,仪表堂堂。
二十分钟之前,那里坐着一个女孩。
一个钟头以前,我也是坐在这里,看着苏童的《妻妾成群》。在小说里女人们血腥的勾心斗
角中,我感觉到有一双修长的穿着咖啡色格子呢裤的腿走过我的身边,坐到了我的对面。
在小说的一个缝隙,我不经意地抬起头。我看到了她。她正在看我,用她藏在黑镜框眼镜后
面的那双眼睛。一张有些大的脸,算是那种比较方的瓜子脸。头发比我长一点吧,可以到肩,算
是那种比较长的短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不是很白很白像雪花的那种白,有一点点灰,像
她的脸色,这也算是那种比较不白的白毛衣吧。
我只看了她那么一眼,再没有看她。我只是听着CD,静静地看书。我知道她在摘录些什么东
西,写在一本20 x 20的绿色方格纸上。她坐在那里的时候身板很挺,不像我一直躬着身子。她有
那么一种悠悠的气质,尽管不引人注目,但只要一静下心来你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味道,是清香,不知道是香水、雪花膏、洗面奶还是洗发水的味
道。我觉得舒服。在这样一个春节的下午,我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书,闻着她身上
传来的淡淡味道。
在把《妻妾成群》看完后,我抬起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看见她在我右前方的某排书架中
央的位置找书。她有点高,不是绝对高度的高,只是在那一刻,我觉得她有点高。也许刚才我看
到她坐的样子的时候潜意识里就觉得她蛮高。
我也出去找书。我去当代文学作品那儿找一本《结构主义小说》,我想看看马原的小说。在
找书的途中,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意无意地朝位子这边看了看。我的代书牌、稿纸都还在。但我对
面那位女孩不见了,连同她那本20 x 20的绿色方格纸。
我走回位子,开始看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看了几页,我突然忍不住离开位子,去她刚
才找书的那排书架寻找她的秘密。那是诗。原来是一位读诗的女孩啊。
我回到位子上,想继续看《冈底斯的诱惑》。但我已经没有办法读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她的
形象。她去哪儿了呢?她还在浙图里吗?我想站起来,满屋子地找她,满世界的找她,哪怕只能
抓住她白色毛衣的那短短一角。
但是我没有,我压制住我的欲望,坐下来写了这篇东西。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不是
吗?我只清楚的知道,刚才有一个女孩坐在我的对面,现在她走了,空气中留下了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