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
大司马府从一个月前就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的,不是上门求见,贿赂馅媚的王公贵官,而是
僮仆们。仆役打点了一个多月,原本已经豪华盖世的朱门玉限,更加散发出仙宫殿般的光芒来。
皇上的法驾由未央宫北阙,庄严地移入了大司马府正门的那一刻,悠长的万岁之声,绵延与
云空。
宴席进行到一半,刘欣注意到董贤退席了很久,一直没有回来,于是籍口更衣,只带了两名
近侍、两名禁军,悄然走出夜宴大堂。
皇上不在,堂中饮酒作乐的王公们就更放肆了,刘欣不喜欢宴席的喧哗气氛,他只是喜欢在
微醉只间,观他的圣卿,散发着宁静之美,宛如神贽。
沿着走廊漫步,远方的萧鼓逐渐淡去。熟悉的轻柔声音,自远方传来。刘欣按捺着不安,朝
声音的方向走。
“……我讨厌那些人,只要跟诩在一起。”
“抛弃一切,到我的家乡去,只有我们。”
“嗯,一直到老,永远永远……”
刘欣晕眩了一下,扶住墙壁。廊外的花木扶疏之中,他的圣卿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仰望着
对方的眸中,闪着宝石般的泪光,在自己手中的圣卿,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一直到老,永远永远……这句话,圣卿从没对他说过,也不可能对他这么说。圣卿所恨的是
被拘束着,玩弄着吧?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不正是要绝对的占有吗?
“贱人!”
董贤被一巴掌打倒,寝宫中的灯火惊窜了一下。刘欣喘着气,看着董贤满满坐起来。
“过来!”
刘欣用力捏住董贤的下颚,扳起那张冷淡的脸,右颊已经红肿起来了,
“好了,约定了,你是朕的人,还敢对别人投怀送抱,置朕于何地?”
“在微臣的家中,微臣对谁怎么样,皇上也不许吗?”无惧地缓缓问着“在宫中,微臣才是
皇上的人,不是吗?”
“不要脸的东西!”刘欣使劲将他推开,撞倒了花瓶几案。
“哈哈,呵……”董贤毫不在意地倒在碎裂的琉璃、溅溢的清水及花朵中,
“微臣所做的,只不过是和皇上做的,是一样的事罢了。”
“什么一样的事情?”
“身为男子,而所爱的却是另一个男子。”
董贤的手被划出细小的伤痕,洗洗地血丝划散,他也不觉得痛似的,
“早已被世俗伦常所排除,我还有什么怨言?不……我早已视自己为不活于世上的人了,能
陪我的只有诩而已。”
“哼,你别搞错了,董圣卿!”刘欣揪住董贤的衣领,“朕只要你年轻美丽的样子,什么男
人女人?哪个叫做诩的,也不过玩玩你,你的美貌谁看了都想要,等你老了,这场荒唐的就散
了,你还想永远?”
“对皇上而言,也许就是如此吧?”董贤眼泪滑了下来,滴在刘欣手上,滚烫得令他疼痛,
“对皇上而言,微臣到底是臣子,还是妃妾?原来……什么也不是,只是欲望的残尽。但是,对
微臣而言,身心都已经腐朽的那一天,诩还是会爱着我。”
“哦,是这样吗?”极力的压抑哽咽下,自己的声音扭曲为恶毒无情,“朕要把你锁在宫
中,囚禁到朕厌烦了,玩腻了,朕要看看还有谁要又老又贱的你!”
甩了狼狈的董贤,刘欣亲自用力关上寝殿的门,靠着镂门,他听到董贤的缀泣,刘欣全身都
在发抖,靠紧殿门才能站立。你恨朕吧,朕也不稀罕你的心,只是不允许自己的玩具背叛,被别
人插手,所以要好好惩罚。贱人!刘欣在心中咒骂,泪水却盈满了眼眶。
一下了辇车,刘欣踉跄地走着,敲开宫中的寝殿,皇后好整以暇地恭迎,宫女们上前要扶皇
上,被他挥开。
皇后使了个眼色,宫女太监们全默默退下了。
“陛下……”
刘欣倒入皇后怀里,傅皇后温柔地抱着,轻轻道:
“陛下回心转意了,臣妾永远在等待着。”
“永远……”刘欣茫然,“永远,是一生一世吗?”
“嗯,”傅皇后安抚着皇上,心平气和地,“皇上可以轻狂,放纵,那都是一时 ,过后
什么也没有……”
没错,刘欣像茫茫大海的浮沉中,抱住一块朽木般,渴切地仰首看着皇后端雅的笑容,如
此光明与洁净。
“但是,臣妾一直在等候着,将来要为皇上生下公主,皇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一个大
家庭,那就不寂寞了……”
“会陪着朕,不管朕是否已老已朽……”
“是的,不管一切是否消失,臣妾都要和皇上在一起,延续着汉家的香火,负担起天下的任
务。”
刘欣的泪水滑落,心中充塞着淡淡的凄凉与平静。董贤不是在生命里的永远,两个男人之
间,能负担起傅承的使命吗?只有背负着世人的笑讽,走向必然的虚无与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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