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交手完全没有留一丝余地。
再一次将凝碧剑震开的时候,卫庄感觉到了她内息不继的迹象。毕竟只是几年前开始习
武,禀赋再高也无法弥补根基的薄弱。
一开始,仗着剑法的精妙和身形的轻灵,华璎游走四方,凝碧剑仿佛一片光幕洒落下来,
罩住了紫衣的卫二公子。
卫庄身形却不大移动,只是见招拆招,一一将她的攻击化解开来——有几次因为对方的剑
法实在太快,迭遇险情。
然而,时间一长,所有留在望湖楼里观战的风神会和白云宫子弟,都看出了华璎渐落下
风。本来是来去瞬忽如风、一沾即走、一击即退的身形渐渐地有些停滞。
卫庄离得近,看见她掠过来时、已经有些气息平匍。
秋雨里,她一身素衣道服,眸子空灵素净,回剑举袖之间风姿无双——他蓦然轻轻叹了口
气:一直以来,最让他倾慕的,便是她这脂粉不施、仙女般的灵气。
她一直是那样的从容而冷静,进退之间永远有自己的主意,旁人、即使如他也无法置最喙
一分……那末,为何他反而不能如此彻底的冷静?
无论如何,青鸾花,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在看见她再一次单足一点飞檐、回身而来时,紫衣公子长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雪亮。
清啸一声,忽然足下加力、迎了上去。
双剑再次交击的时候,照例双双荡开。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冒着被剑气伤到的危险,卫庄
忽然出手,伸指,拇指扣住食、中、无名三指,犹如拨弦一般连续弹出,“铮铮铮”三指弹在华
璎手中的凝碧剑脊上。
惊神指!
望湖楼上,风神会的子弟们齐齐脱口低呼。他们终于看见了传说中二当家的剑指双绝。
所谓的“惊神一剑”,并不是单纯的剑技而已。然而,仅仅靠着手中的流光剑,卫二公子
之名便已经震动江湖,很多时候根本用不着左手的弹指轮回。
华璎虽然江湖经验少,但是她极聪颖,七年前见过卫庄的剑法,即使几年后再战心中也一
一清晰如明镜。然而此刻他蓦然的出指,在她看来却是完全的茫然一片。
一时来不及退开,惊神三指便全部弹到了实处。每弹一指,凝碧剑就往后荡开一尺。华璎
只觉得剑身上有内力如同怒潮般汹涌而来,一浪接着一浪,丝毫没有她调息的余地。她唯一能做
的,就是紧紧握着掌中的剑,不然它脱手落地。
然而,她的身形却被这股大力扯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内息一个不顺,足下一滑,几乎从望
湖楼的檐角摔落下去。
在华璎手中长剑荡开,立足不稳空门暂现的时候,卫庄毫不迟疑的转过剑锋,一招流光飞
舞,漫天的剑光中,长剑斜斜削近她的颈侧,犹如流星闪电。
“小心!”在望湖楼内,连一直沉默着观看对决的掌门师姐华清,都惊惧的脱口而出。其
余的几个师妹被两人之间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看呆了,居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华璎踉跄退后,足尖点住了檐角的滴水瓦当,才稳住了身形。然而回头之间,已经看见那
柄熟悉的古朴长剑直削向她的颈部,剑光背后,紫衣银带的人眼光犀利冷漠犹如冰雪。忽然间,
她心里有一种苍凉而恍惚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她笑了一下。
他果然比她想象中更加厉害啊。好快的一剑……已经来不及招架了。
毕竟缺乏对战的经验,生死之间,白云宫女弟子居然忘了如何连封带打的回击,只是闭了
眼睛,尽力的将凝碧剑往面前一横——然而,她也知道,已经是来不及了。
在秋雨咽咽的西子湖上,被逼到屋角挑檐上的年轻女冠脸色苍白,如一只白羽的鹤,折翅
欲坠,却犹自带着清冷的傲意。
并无哀怜,也无绝望。她的修为,竟然心静如水一至与此?
然而,在她回首之间,手中的剑大幅度的振荡来去,袖袍飞舞,不期然间,竟有一片单薄
的纸片从袖中飘落。
很普通的一张素白信笺,上面依稀有一行墨迹。外面的雨丝方下得浓密,那小小的纸片一
经飘出就逃不开网下来的雨点,在空气中方才一个转折,转瞬间已经被打湿了,洇开了深深浅浅
的墨迹。
然而,在纸片飘落的轨迹滑过眼前时,他还是看见了——
“怅卧新春白跲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那样一首他一瞄开头、就能熟极而流的律诗,就从她那一袭素净的道袍中飘落。仿佛被人
当胸一剑刺中,卫二公子的脸瞬间苍白。
李义山的《春雨》……李义山的《春雨》?
电光火石的恍惚,他记起了七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春夜。
那时他与她刚刚邂逅不久,情深如海,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相伴相陪。
然而那夜他偷偷来看她时,却见得她家里灯火通明宾客满门——原来是淮南节度使薛昭义
的连襟、朝中户部侍郎田端方来访。
楚妍被母亲唤去作陪,一起招呼前来的田家女眷,不得脱身。好容易觑了个空儿,起身去
窗下倒茶,她推开窗,如所想的看见了他。
紫衣银剑的他站在蒙蒙的春雨中,一直凝望这个灯火不灭的红楼,也不知站了多长的时
间——似乎是连心都等得冷了,才看见她从窗口望过来。
那窗、那雨,无形无迹,却仿佛空气中看不见的栅栏,阻断了他们相互凝望的视线。
透过细雨看过去,她的眼光也是悒郁的。这样的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目光……她的不快乐
反而让他感到莫名的内疚,他只有远远的对她微微笑了笑,然后孤身飘然归去。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知道,在那一刹那,他们一定同时想起了李义山那一句诗——虽然下一次相见时,他们
谁都没有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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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在剑气纵横之间,他看见那一张信笺轻轻滑落,恍然如梦。
卫庄的手猛然一颤,手中的长剑几乎脱手滑出。然而,那样凌厉的一剑,已经如箭在弦般
刺了出去,他只来得及尽力的转动手腕偏开那致命一剑的方向,却也心知未必来得及。
陡然间,他一阵心灰意冷。
他骄傲,他自负,而且张扬性情,然而在某些刹那,他的软弱却也来得极其的迅速和绝
决,能放弃掉所有。
细雨中,卫庄尽力转动手腕偏开手中长剑的去势,身子却依旧在惯性中前冲。华璎的脸色
苍白而平静,只是站在那里,根本没有用什么剑招来反击,只是回过剑,一剑当胸平扫过来……
然而,只要他轻弹一指,便能将长剑荡开。
身形交错之间,他忽然想起了大哥——十五年前那次几乎送命之后,风大哥一直沉默,甚
至不主动求医救治,想来,也是因为同样的心境罢?
因此,在看见华璎回剑当胸削来时,刹那的恍惚居然让他不想抬指去弹开那柄凝碧剑。
就像十五年前的大哥一样,他只是看着,看着那柄带着一缕浅碧的、轻而薄的长剑如同死
去情人冰冷的手指一般,抚摩上他的胸膛,殷红的血涌了出来。
然而,虽然他在最后关头偏过了剑势,但是因为速度的极快和距离的接近,卫庄只来得及
偏开了颈动脉一寸,手中的长剑却依旧凌厉的对着女冠雪白的颈子削了过去。
那简直是同归于尽的刹那,望湖楼上所有人都惊呼着跳出窗来,抢身近前。
“二师姐!二师姐!”身侧的六师妹华嫦吓得脸色雪白,同样被点了穴,却尽力挣扎着向
窗边挪去,颤声大喊。
看见师妹为了解救自己而力敌卫二公子,甚至遭到目前如此的危机,连一向冷漠的华清都
变了脸色,脱口惊呼起来——作为旁观者,她清楚明明还有一招能解救目前的困厄,然而天赋惊
人的二师妹显然是临敌经验不足,居然只是毫无章法的那样回剑一横!
华清第一次有了恨不能以身替的感觉,奈何身上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动弹,她顾不得平
日一直保持的掌门师姐的气度,用尽了力气大喊:“空山灵雨!空山灵雨!”
那是白云千幻剑法里面的最后一式,流云化雨,洒落空山。如果悟得其中意蕴,施展开来
便最为变幻无穷,缥缈不可琢磨。
十五年前,才六岁的她偷偷地藏在师祖的椅子后,目睹了当时还是掌门弟子的静冥师傅用
了这一招,一剑刺入风神会龙头老大胸口,透体而出。
从此,风神会和白云宫纠缠了上百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由于风神会的主动将势力撤出
长江以南而暂时缓解,十多年来相安无事——直到这一次卫庄为了夺取青鸾花而进逼白云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秋雨中,他们两个人如同扑火的蝶般迅速相互接近,手中的剑流出雪亮而冷厉的光。
无论是风神会的弟子,还是白云宫的女冠,都惊呼着跃出了窗外,此时完全已经没有了敌
我的界限,个个奋力争先,只求能将玉石俱焚的两人拉开来。
剑入,血出。两柄剑几乎是同一时刻划破对方的肌肤,切入血脉。
剑气风声带动他们的长发,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剑光照亮他们两人的脸,仿佛是幻觉,卫
庄看着她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他居然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或许……这样的收梢,也好。
“叮、叮!”
在剑刃刚切入肌肤的刹那,陡然间仿佛凭空有大力推来,两把剑刃同时一震,反向弹了开
来。两人的手同时感到了酸麻,身形却继续交错而过,冲出几步才踩着琉璃瓦站定。
生死在一线间擦身而过。
站定回首,两人下意识的顺着方才那两缕指风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最高处的飞檐上有个依稀的
人影,模糊在秋雨中。
华璎微微一惊,发觉层叠的屋顶上黑压压的一片,原来是风神会所有的子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
在雨中齐齐跪了下来。
“大哥。”陡然间,卫庄手里的剑垂了下去,他不敢去看站在望湖楼最高处那个白袍人
影,眉峰一敛,居然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去。
白云宫的人齐齐动容——大哥?风神会的大当家、十五年前号称武林第一的风涧月?
华璎的手下意识的扣紧了剑,发觉方才被震开时虎口仍在微微发麻。
风涧月……她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因为自从十五年前败在静冥师傅的剑底后、这个曾
经风云一时的人在江湖上已经成了一个影子,一个飘逝的传奇。
她下意识的一步步退后,来到了众位师妹面前,示意三师妹华云先回空无一人的楼里、将
大师姐和六师妹的穴道解开。
连风涧月都来了……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剑护卫着身后的
诸位师妹。无论如何,她会尽力保护好同门的姐妹。
“咳咳……你还知道叫我大哥。”风涧月的声音是低低的,然而有压不住的愤怒和威严,
“我一直…咳咳,一直告诫你,无论如何,不许再去和白云宫为敌!”
暗夜中,借着依稀的灯火,华璎只能看见站在最高飞檐上的剪影。高而瘦,说话的时候不
停咳嗽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据说十五年前,伤在静冥师傅剑下后,这个人一直卧病不能再出江湖。
——然而,方才那隔空而来的指劲,却是那般骇人的凌厉。
“大哥,你快进楼里吧——你不能淋雨的!”惊讶的,她第一次看见向来骄傲飞扬的紫衣
人那样恭谨的说话,“要骂我,也先进楼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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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沧月 回复于 2002.10.06 13:16
望湖楼的灯火下,华璎终于看见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连卫庄都极度敬慕且推崇的武林
传奇。
然而,令所有白云宫子弟微微失望的是,风涧月原来只是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大约三十
多的年纪,面容苍白,在尚不寒冷的初秋却穿了一件不知什么料子的皮袍。
——甚至连眼神都不是有神采的,仿佛只是两朵灰烬中的寒焰,在雨中欲灭不灭。大约是
伤势久治不愈的缘故,高大的男子却瘦峭得有些吓人,眼睛深深的凹了进去。
在风神会子弟的簇拥下,他坐在一张铺了皮毛的椅上,连连咳嗽着,用手中干燥的布巾拭
去身上的雨水。卫庄没有说话,佩剑站在他一侧。
“你的武功倒是越来越长进了。你知道我不能乱动真气,还背了我到处惹事——方才弹开
你的剑我可是几乎连命都搭进去了。”许久,等咳嗽稍微平定了一些,风涧月将手巾扔到案上,
冷冷看了卫庄一眼,眼色冰冷,“伤了人没有?”
“没有。我也只是扣了人,想向静冥宫主要那株青鸾花而已。”在大哥面前,卫二公子的
神色居然变得如此地安静,没有傲气也没有锋芒,老老实实回答着每一句话。
听到二弟的回答,风涧月不知为何忽然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连忙去拿案上的手巾,然而
已经是来不及,身子一倾一口血便喷在了衣襟上。
“大哥!”卫庄的脸色白了白,连忙用手巾擦拭他的袍子,却被风涧月一手挡开,病弱的
男子不停地咳嗽着,然而眼光亮的怕人:“咳咳……如果你还要叫我大哥,就对我发誓、从此后
再也,咳咳,再也不对白云宫任何人动手!”
白云宫的女弟子们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华璎一直是在全神贯注的防备着,生怕风神会
两大龙头会面了以后会骤然对门下姐妹出手,此刻听着风老大这样的命令,却也是微微一愕。只
有大师姐华清的脸色不变,仿佛早料到这样的场面,只是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紫衣银剑的卫二公子默然,眉头紧紧蹙起,不说话。
风涧月的脸色更加严厉,苍白得有些可怕:“说!……”
“我不说!我不说!”陡然间,卫庄退了一步,手指握紧了流光剑,眉峰扬起,脸上的神
色坚决而激烈,“拿不到青鸾花你会死的!大哥,我不会看着你死——哪怕夷平白云宫我都要把
解药拿到手!”
“好,那么你先打倒我,踩着我的尸体出去——”陡然间,风涧月沉沉说了一句,然后站
了起来,走到年轻兄弟的面前,“不然你休想去碧城山捣乱。”
卫庄一时语塞,抬头看见兄长的眼睛,陡然心头一震,再也说不出话——风大哥年长自己
一轮,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是一起在江湖中相依为命长大。长兄如父,他虽然飞扬不羁,然而大
哥的话他从来都是听从的。
看着二弟不再激烈的反对,风涧月叹了口气,再度轻轻咳嗽了起来,看见旁边白云宫一众
女冠们诧异的眼光——陡然间,病弱的人眼里,闪过了极其复杂的光芒。
“请问这位道长尊号?”看到华璎手中那把浅碧色的剑,风涧月眼睛闪了闪,忽然轻轻
问,声音很柔和。
华璎怔怔的看着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执,此刻见风神会老大忽然转头问自己,反而愣了一
下:“我……小道道号华璎,是白云宫静冥师父门下二弟子。”
“咳咳……二弟子华璎。”有些笑意的,风涧月咳嗽了几声,点点头,“听说静冥近年收
了一个徒弟,资质惊人,向来就是你了——短短几年能将白云千幻剑法练到如此境界,的确是百
年难得的奇才。”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神色却有些辽远,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华璎的脸红了一下,低着头咬了一下嘴角——她为人向来矜持低调,虽然谁都知道她的出
类拔萃,可在同门面前她始终都是尽力掩饰着自己。被风神会老大这么当众一夸,她反而有些不
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正在她有些忸怩的时候,风涧月却有些意外的结束了这次闹的沸沸扬扬的冲突:
“请回去替我问候你师傅好……就说故人久不见,祝她修为更进吧!这次小弟年轻气盛,冒犯贵
派,还请多多见谅。”
所有姐妹都怔了怔:本来以为是以死相拼的场面,居然如此轻松的就掩了过去?
“大哥!”卫庄却有些不甘,看着风涧月苍白的脸叫了起来,眉间有一种孤愤,“你还要
让着她?你都快要死了……你还要让着她?林芷那个女人都已经认也不认你了,那样没良心,你
还——”
“住口。”话才说了一半,风涧月蓦然回头,目光冷如冰雪,连旁观者心里都是一寒。
“各位道长,请先走吧——我和二弟还有话要谈,恕不远送。”用目光逼回了兄弟的话,
风涧月头也不回的对着那帮女冠们淡淡道。
华璎不再回答,因为此刻出面说话的该是掌门师姐——她一向本份而低调,不愿抢了师姐
的风头。华清抱剑一礼,道:“那么,风老大,我们告辞。”
和众位姐妹到了楼梯口,华清却出乎意料的站住了,似乎是迟疑了又迟疑,终于忍不住回
头,低低说了一句:“还是、还是请好好保重吧……十五年了,她真的都忘了。”
众位姐妹都不知道大师姐说得什么,却看见风涧月瘦峭的肩猛然一震,回过头来,定定看
着掌门大师姐,似乎极力回忆着什么,许久才问:“你……?”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风老大只怕是也不记得了吧?”华清师姐一向孤
高清冷的瓜子脸上,蓦然有淡淡的笑意,只是微微一稽首,便带着大家走下楼去。
华璎本来想跟着走开,但是目光扫到楼中那一袭紫衣,便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这一迟疑,
便让她落在了众人的后面,孤零零的分外触目。
今日一别之后,不知道相见又是何日。
这七年来她过得平静,但是他又怎样?他、他又做过什么样的事情,遇到过什么样的
人?……他与她,生命中都有大段大段不为对方所知的空白,正是这种空白造就了梦幻般旖旎的
初遇,却也因为这种空白带来的不确定和不安、让她放弃了一切。
刘郎已恨蓬山远啊,如今,却又隔了蓬山一万重。
“小妍。”看着她走到了楼梯口,卫庄忍不住脱口轻轻唤了一声。然而他不唤还好,一听
到他的声音,仿佛如梦惊醒般的,素衣道服的女子一下子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匆匆下楼去了。
时至今日,不要再回头,不要再回头!如果一回头,不知道又要牵出多少恩怨纠缠。
华璎咬着牙,一直到单薄的唇都失去血色,只是低着头匆匆地从望湖楼上拾级而下。下到
楼门,看见一众姐妹都已在那里等待了,六师妹手中的琉璃灯晃晃摇摇,映出了大家几分好奇、
然而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想,这次回去,她那隐藏了多年的心事,恐怕是再也逃不过师傅的询问了。
“大家都走吧,快点回去,不然师傅要担心了。”华清大师姐还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人,尴
尬的气氛中,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然后终究没有问什么,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