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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lub2.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2&ID=2150690中央电视台直播希腊采集奥运圣火的时候,我因为正好坐在电视前写作,所以几乎全程观看。我得承认,一开始觉得那种神神道道的采集圣火仪式有些搞笑,而且也不太习惯那种场面。什么场面?就是过于简单和单调的场面。我毕竟是在轰轰烈烈的各种运动和活动中长大的,而且一想到奥运会,自然是人山人海,万众一心的样子。更何况,我们中央电视台什么时候转播过如此简陋和枯燥的重要活动?
然而,那场采集仪式却严重地吸引了我……采集圣火的祭祀们身着素白的服装,在一个看似随便摆放在地上的聚光器里取了圣火,和她一样的几个希腊女子在山坡上翩翩起舞……。对了,还有那八个赤脚的阳光男子,在那块绿油油的草坪上,以雕塑般的动作一一摆出了体育运动中的各种姿势,那种神圣和美丽——震撼了我!
我个人认为,那八个希腊男子在一片自然生成的草坪上摆出充满阳刚之美的简单动作应该是这次采集圣火的高潮。奥运圣火在中央电视一台实况转播足以说明奥运圣火采集在中国政府和中国人心中的分量,可是我们也知道,在中国大陆,有分量的东西从来不是和简朴与自然粘在一起的。你看,这次取火仪式是不是可以用简朴和自然来形容:八个男子——也是这次活动中同时起舞最多人数吧,简朴的衣服,赤着脚,在一片毫无修饰的草坪上摆出了几千年的体育凝聚成的姿势……
对于我这种看惯了堆砌所有华丽词藻都无法形容的各种大型场面的中国人来说,这次圣火采集仪式却以简单的几个词语长留在我的心里——自然,干净与和谐。
如果我说自然、干净与和谐也代表了奥运圣火的一种精神,一定不会有人反对。那么,今年的5月4日,当奥运圣火传递进入神州大地时,这种精神是否也可以随着圣火进入,从而照亮古老的神州大地?
我有一些怀疑。就在电视上圣火采集仪式结束后,我转换了几个频道,发现中国各地都在热烈讨论圣火传递,特别是那些圣火经过之处,更是沸腾了。这本来是好事——奥运圣火不但代表了千年不变的人类爱好和平的精神,一路传递下来,也加进了许许多多人类一直在向往、在刻意培养与精心呵护的各种普世价值和传世精神。可是,盯住电视屏幕,我却有些不安。我看到了什么呢?
我从电视上看到,有好些地方在谈到迎接奥运圣火时,都播放出了一些让我不安的镜头,那就是各地政府已经开始筑高台,搞建筑。有些已经完工,高高竖立在那里——高得让奥林匹克山上的圣火都有些黯然失色。
我不安呀!带着这种不安,我又搜索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们的各地政府非常重视圣火传递,有的地方甚至强调要把圣火传递当成首项的政治任务来抓,要变成复兴当地经济的起搏器,要搞得轰轰烈烈,要振奋人心,要把圣火平安送走,但把圣火精神留下来……
哇塞,我忽然想,这些人是否知道什么是圣火精神?他们用什么留下圣火精神?用纳税人的钱建起的高台?扰民的活动和劳民伤财的纪念碑?同时对于我们训练了那么多天,准备大张旗鼓把圣火送到世界最高峰也有些担忧——那花多少钱?花得谁的钱?有人愿意向民众交待一下吗?
这次虽然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上观看采集圣火的仪式,但并不是我第一次观看圣火传递。早在2000年奥运会时,我就在澳大利亚悉尼亲眼观看了圣火传递。我也曾经告诉一些大陆朋友我亲眼见到和听到的悉尼奥运会火炬传递场景和发生的一些趣事,大陆朋友听得目瞪口呆,好像我在向他们讲恐怖分子拉登的故事似的。
当时我住在悉尼南郊的好市围市,这是个只有两三条街道的小城市。听说奥运圣火在当天上午要经过好市围市区,于是我就提前一个小时过去观看,可是过去后没有看到多少人。逛了几个商店出来后才看到警察来了,他们拉起了几个警戒线。看到警戒线,市民们三三两两围拢过来。圣火到来前,路上车辆和行人照样各行其道,但有些受阻。有几个年轻人大概要赶到城里去上班,我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他们很不屑的样子。有一位年轻人经过警戒线时把头从车里伸出来,冲警察喊道:狗屁圣火,如果我今天迟到,祝你们的圣火见鬼去吧!警察对那个司机作了个鬼脸算是回敬他的挑衅。
火炬接力比预定时间晚了十几分钟经过好市围市区,这时有很多人观看,一辆警车缓缓开了过来,警车后面就是高举圣火的火炬手,他的周围还有几个陪跑的当地要人包括市长什么的,外围还有几个警察在跑,后面有两部大面包车。一分钟后,跑过去了,警察松掉警戒线,路边的孩子一下子涌到街道上,嘻嘻哈哈跟着跑起来……十分钟后,火炬手完成交接,把圣火收进大面包车里,收摊,走人——好市围立即恢复老样子……
火炬到了我住的地区,已经离主会场很近了,警察保安也明显加强,因为,奥运圣火在澳大利亚并不都这么平静。那些天我一直关注奥运火炬在澳洲境内的传递活动,一路上圣火“多灾多难”,让我见识了很多捧腹的事儿:一不小心,风把圣火吹熄了,某个运动员没有拿好,圣火掉了……当然,最离谱的还是我听到的下面的事。
一名澳洲老爷们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也应该可以当火炬手——有何不可?于是在奥运火炬手经过自己身边时,突然跳出来,夺下火把,高高举着,洋洋自得地跑了起来。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可忙坏了警察,追吧!——结果出现了奥运历史上唯一一次“火炬手”在前面跑,后面好十几个营养太好的警察笨拙地追赶的情景。好在这个“自愿”当了一回火炬手的澳洲佬平时营养过剩,又缺乏锻炼,没有跑多远就被警察按倒了,否则我真不知道悉尼奥运会开幕时,他们要到哪里借个火。
这样的事在悉尼奥运会圣火传递上无独有偶。不过,澳洲人不兴统一思想,所以不是所有的澳洲人都把奥运圣火看得那么神圣。例如有一个哥们就不屑于当火炬手,而且看到那团红色的火焰,心里堵得慌。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一件荒唐事。当火炬在澳洲美丽的海边传递时,这位不信圣火也不信邪的澳洲哥们突然冲过去,抢过火炬就跑。大概这一次警察以为又是一个想过一下当火炬手的瘾的家伙,心中生出了同情,也就没有跑那么快去追。心想,这哥们跑累了总会停下来吧。可是这些警察哪里想到,这哥们抢火炬不是想当火炬手。等他跑到海边,竟然使劲一甩,把圣火丢进了大海里。哈——由于这在澳洲根本不算犯了啥了不起的法,所以至今大家搞不清这哥们到底是想试一下圣火是否可以被大海熄灭,抑或像有些人传言的,他只是讨厌传递圣火的人吵了他在海边享受平静悠闲的生活……
不过,另外一个澳洲哥们就比他省事。当奥运会圣火经过另外一个城市时,突然有一个哥们斜刺里冲了过去,等到学聪明了的警察都一下子冲上去保护圣火时,这哥们不慌不忙撩开风衣,顺手从衣服里抽出一个微型灭火筒,按照指示说明,倒过来,按钮,“啪”!——一通喷洒,竟然把一个熊熊的圣火给扑灭了。脸上都是泡沫的警察和火炬手一时手足无措,观看圣火接力的观众们却开怀大笑……
这些层出不穷、让人哭笑不得的捣乱活动,使得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圣火传递成为奥运历史上传递圣火过程中圣火熄灭次数最多的一次。按照传统说法,奥运会圣火自然是永远不灭的。可澳洲人偏偏不信这个邪。不过,结果却让世界都跌破眼镜:悉尼奥运会成为奥运历史上最和谐的奥运之一,也是办得最好的奥运会之一。澳洲人至今还在为八年前的奥运会感到自豪,当然最让他们感到自傲的,却是那些经过添油加醋的捣蛋趣事!
我就不多引伸,更不用发挥了。只是想简单提一下,当我们不想国外一些势力来政治化2008年奥运的时候,我们自己最好先放松那颗紧张的心,不要自己先高度政治化我们的奥运会。
各级政府和当权者也应该怀抱一颗平常心。从奥运圣火在以前各个国家里传递的情况看,生活在和谐社会的民众大都是带有游戏和娱乐的心态来对待奥运会的,千万不要把奥运会弄得太严肃,也不要把圣火传递“政治化”,弄得草木皆兵,如临大敌!不但把奥运圣火传递弄得不伦不类,甚至加上了很多中国特色!
澳大利亚比中国富裕很多,希腊的人均收入也超过中国大陆好多倍。如果更具体一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次圣火在中国大陆所经之处,将是过去至少三十年以内奥运会圣火在举办国所经之地中人均收入最低、物资最困乏和污染最严重的地区。当圣火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事情才不辜负奥运圣火的光临?又能干些什么事才能在圣火离开之后永远留下圣火之精神?我想,这应该是各地政府和有识之士思考的问题。
在奥运圣火的光芒下,我们自然可以大谈世界和平与中国崛起,也可以谈普世价值和体育精神,但在我们夸夸其谈这些之前,是不是首先应该对照这次希腊奥运会取火仪式,简单的谈一下:自然、俭朴、环保、干净等,这应该也是我们提倡和谐奥运的重要内容。
我要特别提醒的是,千万不要大兴土木,更不要在各种仪式上搞花样(如果不是用纳税人的钱,如果是用领导们自己的钱,那就另当别论)。我担心到时,各地政府会把圣火传递搞得不伦不类,好像古代皇帝的祭祀仪式,或者弄成地方政治人物歌功颂德的平台,扰民不说,还破坏了和谐。
其实,圣火要在大陆传递三个月,要经过很多地方,如果可以要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就很好了。希腊有自然的绿油油的草坪可供起舞,我们有没有?如果没有,找一块不毛之地也可以跳几下,这样的舞更能启发我们——如何把不毛之地弄成绿油油的草坪?另外,不要领导人一呼地涌过去,人摸狗样地排排队照相,都想沾一点圣火之光。各地政府不妨把那些平时被他们忽视和忽悠了的弱势群体,例如背井离乡的农民工、老弱病残和下岗工人请过来,让他们感受一下几千年来一直照耀大地却第一次进入中国大陆的圣火的温暖……
我想,有条件的朋友不妨和我一起留个神,观察一下奥运圣火在中国大陆所到之处是否有扰民现象,是否被过度解读和利用,是否被不想人家“政治化”奥运会的人先“政治化”了,是否能够保持简朴和节约的风格,是否能够不兴土木,是否可以环保,是否可以和谐……然后大家不妨对照合学习一下以前举办过奥运会的所有那些比中国都富裕的国家在传递奥运圣火时的经验教训!
最后再次苦口婆心地提醒,千万不要在奥运圣火经过之地,筑其一个个如纪念碑似的高台。记住,真正的纪念碑在人民心中。如果统治者心里没有人民,筑起再多的祭坛和纪念碑,不但没有啥用处,而且有些很可能变成耻辱柱。
杨恒均 2008-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