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不是武侠的武侠……
[color=royalblue]“上吧，兄弟！”当连长用一种悲壮的语气同时用手轻拍50号时，我清楚的意
识到，下
一个，就是我了。
编号，是在战事开始之前就已经确定了的，这该死的编号，就如同阎王的催命符，决定
着我们生死的时间。已经有几十个弟兄倒下了，他们，都和我一样，有着共同的名字--
狙击手。
战事，在这个我们奉命坚守的城市里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所用的一切都只能用“
惨烈”来形容。敌军在我军前方大量集结，蓄势待发，只要打开这个缺口，便可长驱直
入；我军的主力已经向对方腹地进行迂回包抄，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时间。谁能拥有这片
阵地，谁就会是最后的胜者。我们炸毁了所有的前进通道，本以为可以利用我们固若金
汤的正面工事，抵挡敌军的进攻，谁知敌军找到了另一条通道，那是一条被废弃的铁路
通道，堆了一列火车空车厢，这对我军来说，可以说是一个致命的要害，敌军也意识到
了这点，在大批军队到达之前，已经派出相当数量的精锐射手，占领了那里，静候援军
。还好侦察兵及时发现了这点，并带回了消息，当他回来时，整个左脸已经没有了，连
话也讲不出来，只用颤抖的手写下了“火车。。。狙击。。。多。。。”就咽了气。而
我们则必须担当起重新控制列车，并炸毁通道的使命，一场狙击手之间的对决就此拉开
序幕。
相对于远处隆隆的枪炮声，我们的战场无疑安静得太多了，只有零星的枪声响起，但这
枪声缺蕴涵着另一种残酷--每一声枪声，几乎都预示着一条鲜活生命的完结。
我轻轻地摸着手中的枪，这是一次装弹十发的来复枪，顺手的造型，乌黑的外表，外带
十倍瞄准镜，对它，我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可以在二十秒内将它拆装一遍，特别是它
用的7.62口径的子弹，飞行快而平，一直是我的最爱。
枪声响了，救护组冲上去了，枪声又响了，是三声，几分钟后，只下来两个人--如果死
人也算一个人的话。救护员把50号几乎是拖下来的，两个救护员死在进门的地方。我痛
恨向救护人员开枪的人，他们的死，无疑增加了我的斗志，尽管我感到死亡离我是如此
的近，但此时只有沸腾的热血令我彭湃，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50号左前额有一个枪
眼，后脑整个飞掉了，脑浆已经流得差不多了，眼珠已经暴裂，死相真的太残了，他是
被对方正面攻击的，枪还握在手里，上膛的子弹还未来得及发出，对手已经先他开枪了
。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但生命，却已离他而去。
“高爆弹,妈的！”52号恨恨的骂道。谁都知道高爆弹的威力，打入人体内还会爆炸的子
弹，尽管狙击的目的是置人死地，但这种死法真的是太残酷了。也许我天生不是当兵的
料，有着不该有的妇人之仁，其实战场上的士兵都是可怜虫，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死，战
争中，没有胜者和败者，只有生者和死者，这，才是战争的真谛。狙击手生存的法则只
有一条“一枪毙敌”！
“兄弟，到你了！”连长拍了拍我，眼里流露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看着一个个鲜活
的人出去，回来就变成了死尸，没有人的心情会好的。
我伸手行了一个军礼，看了一眼不远处蒙着白布的弟兄们，已经是37具尸体了，在列车
里还有我们的人，但不知道几个是活着的。我猫起腰，摸向列车，心里暗暗祈祷着，51
，就让死亡的数字到此为止吧。
进门不远处就是两具救护员的尸体，两枪都命中头部，鲜血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从鲜
红的脑浆和惨白的脑浆中，我似乎看到了对方的狙击手得意的笑容。
从车厢的狭窄程度估计，可以同时占据有利的狙击地形的最多是3人，也就是说，我如果
要进入车厢，就要躲过3个射手的夹击。但我只能想出躲过两人夹击的方法，万般无奈，
我一咬牙，拼了。
我摘下钢盔--这东西反光，还不如不戴，脱下军服，将来复枪上膛，放在胸前，将帽盔
沿着地平抛了过去，接着，我将军服也抛了出去，自己也一个鱼跃，扑到两具尸体中间
，接着两个翻身躲进了敌军射击不到的军用箱之后。
不出我的意料，三声枪响，一枪精准地把我的帽盔打出一个通心孔来，第二枪，则打在
抛出的衣服上，子弹打在箱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看来箱子里是钢锭之类的东西，正
好用来做掩体。而第三枪，则是我失算了，不是来自于敌军狙击手的，而是从我扑向的
方向射来的，子弹从我耳际穿过，甚至我都有它打断了我头发的感觉。
“趴着别动！”一个声音传来，“还有一个！”
我用眼睛盯着周围，无法分辨声音的确切来源，现在我可以好好的、细细的看一下我的
“战壕”了。这是一个两米间宽，十二米见长的车厢，在左面杂乱地堆着五六只木箱，
因为是军车，没有座位，右面是我藏身的地方，三个木箱，中间还有足以用来观察的间
隙。厢体早就因为日久而发锈，靠在上面冰冰的，就如同此时的天气，已经是三九天了
，冻人的很呢。地上堆卷着肮脏的油毡，还有，就是十来具堆在一起的尸体了，横七竖
八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刺鼻腔，让人有种要吐的感觉。
“他在看着你，你动一下！”那个声音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动”的代价，就有可能是自己的性命，但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了，我再次抓起刚
才帮我挡了枪子的钢盔，扔了出去，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钢盔又中了一枪，我
不用知道结果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必须死。
“快抢位置！”还是那个声音，但此时我听来竞是如此的动听。我迅速躲到一个被油毡
半掩着的木箱后面，从这里，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敌人进来的入口和整节车厢。
“你在哪？”我禁不住问道。
“死人堆里！”
我看了一下，还是没看出来，不过这无关紧要，如果我都看不出，那敌人也应该很难看
出他的隐身之处了。
远处，敌人的救护队躲躲闪闪的掩了过来，“不要开枪，让他们过去抬人！”那个声音
又响起了。
“蛮有职业道德的嘛！”话还没完，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我看到了，在那个五个人的尸
堆里，一缕淡淡的清烟正在升起。
“看着你该看的！”
我回过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倒下的是一个穿救护服的家伙，手中的狙击枪是那么
刺眼。忽然间，我意识到，眼前的敌人是如此的卑劣和无耻，用高爆弹、射杀救护队员
，现在居然想浑水摸鱼。眼前的鲜血和脑海中那已经躺下的几十具尸体在告诉我，拿枪
的，就是你的敌人。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也该到他们的下一批狙击手上来的时间了。我嘀咕着，瞄准镜
里的十字架就如同生了根一样，死死的钉在那里。
忽然间，一颗手雷进入了我的视野，一声爆炸，一片烟雾，我已无法看清具体的景物，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的身影，应该有三、四个之多。凭着射手的本能，我将枪口向左稍
稍移动了一下，随即扣动了扳机，清脆的枪响，吐露着我内心的压抑，表达着我的愤怒
，接着，我听到了第二声枪响，他也开枪了。
硝烟散尽，车厢里又多了两具尸体，该是到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直觉告诉我们，敌人已经埋伏在某一个角落里，也许他们的十字架也
正盯着我们呢。
等待中，静的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思想高度地集中着，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我
相信此刻任何的动静都没法逃过我的眼睛，紧握枪把的手已经微微透出汗来，尽管天这
么冷，我还是感到背后心被汗浸透了。
狙击手对决的胜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双方的耐心于意志，在这个战场上，先动的就是
失败者，而失败的后果，就是死。
我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可能躲藏着人的角落，但我还是失望了，对手也是挑选出来的精
英，既然如此那一定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忽然间我就想起以前一位老资格的前辈对我说过的话来，“你的对手是人，只要是人，
就有弱点，相信你自己的眼睛和手脑，只要它们同一协作，你可以战胜任何人。”是啊
，好的狙击手可以左右战争的结局，我无意去想这些，我只想左右自己的命运，活下去
，是我唯一的目的。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僵持的局面还没有打开，双方都在等待，等待那个一击毙杀的机会
。对手知道我们至少是两个人，而我们，只知道有敌人，却不知道究竟有几人，这一点
对我和我的战友来说，真的是大大的不利。气温越来越低，我已经感到扣住扳机的手指
有些僵硬了。可我还是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气温！”当我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灵光顿现。如果敌人是可以躲在那里不动，但他
一定要呼吸，既然是这么冷，时间长了呼出的气一定会凝结，那就象兔子洞口的脚印，
一定会让他暴露的。
于是，我再次寻找着这用头脑分析出的结论，果然，在那里，铁制的地板上，已经有一
滩因为有热气呼出经冷空气冷却而结成的薄冰，那后面，是一堆隆起的油毡，看来敌人
就在那油毡的下面。
轻轻的，我将枪口移向那里，那结冰处的后面一定是敌人的脑袋，估计了距离之后，我
扣动了快要僵硬的手指，扳机的轻触声中，我听到了子弹出膛的声音，一声闷响，我从
因后坐力而向上弹起又落下的瞄准镜中看到了血花，接着，油毡下渗出大片的鲜血，就
再也没有动静了。
“两个了！”我自言自语着。
接着，枪声又响，是我的战友开的枪，他又收拾了一个，相信那个家伙的枪口正对着我
，因为我的第一枪，已经暴露了我的位置，当他调转枪口瞄准我的时候，同时也暴露了
他自己的位置，在他开枪之前，也许他看到了飞向他的子弹。
战友在完成射击之后，一个翻身，从尸堆中滚了出来，利索的躲在了箱子后面。这下我
看清了，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没有给人印象太深的地方，长的很普通，唯一有神的就
是他的那双眼睛，隐隐透出精光。
“你叫什么？”我问他。
“13号！”他的回答简洁明快。“你是51号吧？”
我点了点头。“你记得？”
13号脸上流露出一种悲痛，“我知道他们每个人是怎么死的。”
无疑，看着战友在身边悲惨的死去，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估计十五分钟之内敌人的后续部队就会赶到，如果不炸掉隧道，
凭我们两枝枪是无法抵挡的。”他停了停，又指指前方，那里有工兵留下的炸药，可惜
...他们都死了。“
我顺势看去，果然，不远处有一包东西，体积不大，但估计炸掉这鬼地方应该是绰绰有
余了。
我说道：“我去，你掩护我。”
“不，还是我熟悉，你掩护我，我去!”
说完，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将自己的来复枪加满子弹，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接着向
我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准备好了吗？”
我加满了子弹，向他点了点头。
立刻，他象狸猫般串了出去，我也采取了半蹲的射击方式，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对于狙击手来说，相信战友要跟相信自己一样。所以，当战友对你说“掩护我”时，其
实他对你说的是“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所以，我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
13号去得出奇的顺利，很快他就已经触到了炸药，并且以工兵的尸体为掩护布好了线，
开始往回走了。
可是，敌人的下一波后续到了。4个人几乎是并排着进入我的视野，可能敌人也意识到了
时间的紧迫，竟然连救护队都没上就派出了狙击手。
我已经无法采取规避动作了，枪机在很自然的扣动中触发，在敌手还没有完全熟悉地形
之前，我必须尽可能的杀伤他们。
在第一个敌人还没有倒下之前，我的子弹已经射中了第二个家伙，子弹是从他的左眼穿
入的，血花溅了他旁边的狙击手一脸，在这一瞬间，我的子弹已经上膛，因为后坐力的
关系，枪口上抬，几十万次的练习经验告诉我，当它落下的时候，我就可以射出第三发
子弹了。不可以失手，战友将生命交给我托管，我就必须将它原封不动的归还给他。
第三发子弹轻松的削去了那个家伙的天灵盖，人的脑子是有弱点的，都说头盖骨是最坚
硬的，但在生理解剖时，我知道，在小脑旁的一块骨头是最脆弱的，子弹一旦击中那里
，会将整个天灵盖击飞，同时，会令小脑死亡。从法学角度说，只有小脑死亡了，那才
叫真正的死亡。而死亡的时间，是0.3秒，连扣动扳机的时间都没有。在这种生死时刻，
精准的射击是靠平时的练习以及人在危急时迸发的潜力来完成的，连续射击是狙击手的
大忌，可我，没有选择。
当枪口第三次落下，我知道，我们赢了。只要轻轻的一触，眼前的狙击手就会变成会一
具尸体，13号就会回到我的身边，然后，我们可以从容的离去，留下一堆废墟给敌人。
“卡塔！”没有枪响，一个我最不想遇到的问题--枪卡壳了。我诅咒这该死的老天，为
何喜欢在这个紧要关头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下意识中，我向右硬生生挪过了小半个身位
，几乎在同时，敌人的枪响了。我左肩胛一阵麻木，又是高爆弹，再也举不住枪了，我
知道，我的肩胛骨碎了。在他开第二枪之前，我倒在了地上，完全裸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
我闭着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可是，我没有听到枪声。
我抬头，看到的是敌人的狙击手保持着射击姿势，枪口并不是对着我是对着13号。
我正惊奇于他为何不开枪，但随即便恍然大悟了，13号用的是跪爬的姿势，整个人趴在
一压就会引爆炸药的引爆器上，即使他死了，身体的重量还是会压下引爆开关，相信对
手此时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我身边的血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我已经感到越来越虚弱，时间在
一分一秒的过去。
忽然13号对我说：“老弟，你的枪法不错，可惜咱们要一起死在这了。后悔么？”
一阵热血涌上心头，我咽了一下唾沫，说道：“我已经够本了，死，我不怕，就是对不
住老哥你了！”
“嗯，好样的！那咱们就撑到他们的援军到，然后把这里炸掉，再多找几个垫背的。他
妈的，13这个号码真不好。”
敌狙击手肯定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开枪，立马大家玩完，不开枪，还是要完，剩
下的时间对于敌我双方都是极大的考验。
忽然，我摸到了身下的枪，那是13号的枪，上完膛的枪。对手已经开始心神不定起来，
就连枪口都在微微颤抖，他的目光都集中在13号身上，如果是平时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干
掉他，可现在，我的左肩骨已经碎了，还能拿起这把枪么？
激烈的斗争在我脑海中进行，最后，冒险的一半占了上风，拼一下吧。
“老哥，如果有来世，我还有和你搭档！”我微笑着，讲这句话时，心情竞是如此的轻
松，因为我知道，我死了，还是有人会完成这个任务，哪怕是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没有等他们作出反应，我用右手拉起了身下的枪，同时用左手托起了它，钻心的疼痛差
点让我窒息，我甚至听到了碎裂的骨头在我体内摩擦时发出的“吱吱”声，失血已使我
看不太清眼前的东西，在我眼里，只有对手的身影，枪口在瞬间提至最好的射击部位，
那一刹，我清晰的看到对手眼睛中惊骇的目光，可是，他已经晚了。恐惧和对自身安危
的考虑使他失去了生的机会，这一次，我们真的赢了。
子弹划出优美的轨迹，血花在此时是如此的美丽，我知道，他完了。几乎是同时，我和
手中的枪同时倒在了地上，朦胧中，我看到13号向我跑来，我完成了我的使命，将别人
托付我的东西完整的归还了，这一刻，我感到好累。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护士小姐恬美的笑容还有那句我最想听到的话，我们赢了。
“13号呢？”这没头尾的话令护士大为不解，随即，她好像明白了，笑道：“你是指那
个人么？他走了，临走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当你的子弹带着风声从我眼前滑过，我，看到了世界上最优美的风景。等着你的归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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