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的紫黑翅膀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坏的。
但被人描绘得多了,画布自然而然就黑了。而且很少有机会清洗。
刚刚看完《乌鸦》的第八章,看之前所准备的气氛是泛着泪的,因为看介绍的时候,记忆里
是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在摩擦着。有些记忆是打碎的镜子,过去的血和泪会自然地沿着裂痕流
下,凝结得足够沉重,可固执地不愿滴下,因为着了地尽管安然,却会永久地失去自我。
镜子里照的依然是自我,却是透过了涂了血污的薄膜,再通过迷蒙的瞳孔的模糊映象。
《乌鸦》我没有再看下去,将来可能也不会。因为我厌恶海伦和芬之间的倾轧,厌恶她们为
了虚荣的不择手段,可又平衡不了对她们深切的同情,因为我现在就生活在小说中的舞台背景,
甚至可以隐隐感觉到她们刺痛的呼吸,在这同一座城市的空气里。撇开她们争斗的小算盘不说,
这座城市的偏见是真实的而且绝大多数时间是体面的。
跟我一起来的女孩都是聪明得紧的,她们应该不会受到伤害或者是伤口愈合得较快的,她们
更能适应。她们善于易容,善于说别人的语言,但我知道她们是辛苦的,但我不会问,这是她们
想要的尊严。尽管我也想探知她们也同样无辜地私下被人叫做“小龙女”的伤痛,如同我被老板
们呼来换去地叫做“大陆仔”的无奈,如同我在狂雨的夜因为室友搬走而无法负担一个房间的费
用被房东反鎖在门外的绝望,如同我在黑暗中努力平息着几块饼干无法安慰的饥饿呐喊。
我毫无费力且麻木地拿到了“海伦”和“芬”最期望的永久居民权,可并没有惊喜,只有毫
无边际的归属感。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这里确是花园,一草一木眉
目清楚,总是梳理的整齐,象这里男士从小到大留出的柔软头发,喷了发胶,却再也分不出虚假
的真伪。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多数西方人对我们是有偏见的,于是我们也就在相同的空间里异面的
活着,互不干扰,我们始终贫穷地忙碌,他们始终富有地悠闲,没有人问原因,好像这是天定的
真理。我们也有追根究底的渴望,于是我们冀希于这里曾经与我们同宗的人。可他们多数情况下
是隐形的,只有在找不到文化底蕴的时候在令一条更远的混血的曲线上尴尬而客气的招一下手,
然后继续隐形。
我还记得那个叫做“圆圆”的西安女孩在那个浓黑的夜里痛哭着问我生作中国人到底有什么
错,为什么整班的女生都不理她,晚上回家还要受到男房东的骚扰,她真的想逃,即使坐船回去
也好。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民族是最坚忍的民族,多大的苦难都可以隐忍下去。但这种隐忍对男人来
讲不啻是一种阉割,因为我们没有勇气站出来保护我们同族的女孩,也许在某种情况下还会在有
意无意的添加践踏,然后再深居简出的麻木生活。或许会醉,实际是痛,毕竟,谁也不想在经济
不景气的时候因言语招惹是非而失去工作。
其实是对的,呐喊是需要代价的。我还忘不了在这里读书时,因为同学一句对中国人有侮辱
字眼的话大吵一顿后,最终毕业典礼上那次挂着金牌的孤独。尽管优秀,但是已不属于他们世界
的优秀,因为我把我们之间的他们那一点点优越用一种本能的作为中国人的骄傲打碎了。当时,
我只是冷冷的问他们你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哪个不是从中国来的。我知晓这是他们的痛楚。有
的人总是在用到的时候希望变成他们所歧视的那群人,而骨子里始终有一种对自己出身刻骨铭心
的憎恨,尽管并不知道原因。
于是我开头所说的那种同宗相惜的幻想就自然而然的像泡沫一样“噗”地无影无踪了。
有时我会对他们存有一丝怜悯,他们几乎一生下来就在人为的夹缝中求生,在贫富之间挣
扎,在寻源和西化中抉择,在实用主义和理想主义中踌躇。
写这些不是为了争吵,只是觉得在世为人应该互相怜悯,毕竟”脱掉了衣服“,大家都只是
一些柔弱无依的灵魂罢了。
乌鸦的翅膀已在频频的枪声中折断了,但我看到的是那紫黑色发亮的坚忍,它可能还会痛苦
的号叫,在受伤后的清晨寻找人们剩下的残羹冷炙。
我不知九丹那段经历是否真实,因为自己灵魂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依然是冰冷麻木的,我为
此感到羞耻。
历史总是以磨难和偏见来对待移民,中华民族几乎从发源开始就进行着永不停息的迁徙,这
种给予其他民族似成群黑蚂蚁的恐慌招致了太多的不公正待遇。渐渐地,我们学会把泪水吞下,
依然为了幸福的生活在暗涌中摸索着,尽管波涛汹涌,尽管暗礁处处。
愿,折断的翅膀依然紫黑闪亮地飞翔。
梵汐雱
二零零二三月十九日
于新加坡
另:
那是我的一位朋友的随笔
可能与《乌鸦》没多大关系
但是,的确写的非常出色
贴在这里,以飨各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