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他唤醒了我沉睡的欲望
现在我有必要从电脑屏幕上跳下来大声宣告一下，我现在在写的是一篇小说，有一些是现实
生活的基础，有一些是艺术的虚构。双重现实在这儿交织，真实可靠的心理独白，半真半假的现
实世界。我喜欢用"我"作为小说的第一人称，这样能够探入人物的内心深处。小说里的我与现实
里的我有相通之处，更有不同之处，小说里的我活得潇洒自如，在如云的追求者中随意抛洒爱情
的甘露，现实中的我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步履维艰，跌跌撞撞，常常需要停下灌铅的双腿倒在
能够倚靠的男人怀里休息休息，在找不到男人的情况下，就写点文字摆脱压抑的情绪。现实中的
我和小说中的我都渴望爱情初临时的喜悦和微妙，又害怕分离的痛苦和分手的折磨，所以现实中
的我会对我所爱的人说：我爱你是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写出一部伟大的爱情小说，你不仅给
我带来了灵感，也为我提供了素材。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因为承受不了爱的重负才移情写
作，还是因为爱上写作后变得更加轻薄无行温柔多情，象飞蛾一样朝爱的光亮处扑去？而且我这
样写，暴露我自己的隐私倒也算了，暴露他人的隐私算不算侵犯公民隐私权？如果他上法院告我
怎么办？我料他不敢告我，国企领导人再怎么做伤风败俗的事，究竟不敢在公开场合放肆，他会
因此丢了乌纱帽，而且会给我出版了的小说进行反面的炒作，现在的作家都知道炒作给作品带来
的好处，管它美名恶名，只要能带来经济效益的就是佳作，我还怕他不跟我打官司呢。
我冷静理智地望着他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地策划一段欲望的实现，不用说，这肯定是失败
的。人是欲望的动物，并不代表着人时时刻刻地会有欲望，只有在某种情境，相爱的两个人在精
神与肉体的交流达到一定的程度，一定的层次，多半还要有一个适宜的环境，才会有一段完美肉
体关系的实现。我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得到这样完美的关系了，我有过一次完美的精神恋，也曾与
丈夫有过完美的肉体恋，我很想在我的一生中，在我的男女关系的历史中有一次完美的精神与肉
体相结合之恋，为此，我等待了多少年，浪费了多少宝贵的青春年华！难道这一次我就会成功了
吗？我真的不敢如此奢望。原因如下：
1． 如果我的丈夫知道我有婚外性关系，他肯定会恶狠狠地打我一顿，他的思想没有我的开
明，他如果有婚外性行为，我可能会吃醋，但不会严加追究。偏偏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正如
我看穿了人生，对情欲无所谓一样。
2． 我每天都要准时上下班，只有在白天才能出门，一般正常人白天是没有什么欲望的，除
非我说我加班，我又不能老是手机没电。
3．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我只需要每天与我的所谓的情人通一次电话即可。
4． 我真的爱他吗？我真的在性方面需要他吗？我到现在都不能肯定，我只是想完成我那篇
真切动人的爱情小说＜别时容易见时难＞，我需要体验不容于现实的爱情中的种种绝望。
5． 我厌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厌倦了我的一成不变的丈夫，我需要在既定的不变生活中
添加一点变数，我不可能天天跳槽，所以我需要迷人的婚外恋。
我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按照约定俗成的程序，我们应该去宾馆开一个房间发生肉体关系。
不巧的是，那天晚上丈夫要外出有事叫我不要超过八点回家，带看女儿，我对他说，不好意思
啊，不行啊，我得早点回家有事儿，下一次吧，他问我什么事儿，我说我要早点回去。可那时，
他以为我在骗他，他还在继续引诱我，我可以让你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我在思想上很大胆，在
意识中很无所谓，但是在生理上，我还是有些讨厌与半生不熟的男人发生性关系。我这样写，并
不是在标榜我是一个冰清玉洁，出"欲"泥而不染的人，相反，我认为高昂的性欲才是活泼泼的生
命力的体现。有一个男人需要我这个欠缺力必多的黄脸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长期受到
家庭与工作的双重压抑，我的性被迫睡着了，而且睡得很久很久了。在家里是对丈夫的厌倦和对
怀孕的恐惧，那你要问了，为什么不采取避孕措施呢？避孕药会破坏人的内分泌，节育环有违人
伦自然，可能这是我拒绝丈夫的不成借口的借口吧。在单位里，为了捧住易碎的饭碗，我只得收
起我那一套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自由化思绪，诚惶诚恐亦步亦趋地学习他人适应环境的能力，
我是一只最终要露出尾巴的狐狸，在别人就要踩到我的尾巴前，我就炒了老板或是总经理的鱿
鱼，为此我还是很骄傲的，每次都是我炒单位的鱿鱼，从来没有单位炒我鱿鱼的，我的一个朋友
偏要一针见血地向我指出，你别得意了，不管是谁炒谁的鱿鱼，这都意谓着两个字：失败，我气
愤地踢了她一脚，干吗残忍地戳破美丽的肥皂泡呢？岂止是失败，简直是残败。我还缺乏资本跟
我的工作和我的家庭决裂。这个资本说白了，就是一个钱字，不管是对于男人来说，还是对于女
人来说，钱才是最可靠最温暖的东西，并不是说有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至少有了钱我可以不做
别人强迫我做的事，比如让我在公司的几千个数据里保持平衡，比如让我在无爱的性生活里体会
温情。
谁也别给我话语权，否则我会象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女人一样,把话题越扯越远，最终离开了原
始主题十万八千里。
现在让我们回到那个场景，回到那个关于情欲的话题，就算时光倒流，一百次地回到那个场
景，我也不会对他的欲望屈服，一是我答应了丈夫要早点回家害怕回家太晚被丈夫发现隐情，更
重要的是当时我的情欲还在别处睡得很沉，后来我的情欲被他狂烈的吻弄得有点半梦半醒，在情
欲彻底醒来之前，我冷静理智地推开了他的自然冲动的强吻。我把挫败的他一个人留在了暗夜
里。
当夜晚再次到来的时候，有多少发酵腐烂变霉的欲望在喧哗的城市里穿行，只有我的欲望是
那样的清新动人不含丝毫杂质，我既不拿它来交换金钱，也不拿它向那个有地位的男人交换工
作，在商品流通物欲交换发达的今天，此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是一个网络作家，
为欲望涂彩抹色，装扮崇高，或是把欲望贬得一钱不值，都是我的本职工作。一次又一次地回忆
那个夜晚他对我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在与丈夫做爱中想象着他，我的情欲彻底地苏醒了。我的
身体不再冰冷，开满了一朵又一朵温暖的花，等待着他来采蜜，我的身体为他而开放，我的身体
作好了全面的准备。
４、他抛弃了我，我爱上了他
我没有把我的身体的变化详细地解释给他听，我既缺乏时间，也不好意思对他解说我的渴
念。男人的情欲与女人的情欲是不同的，男人禁欲的时间越长，越会产生强烈的欲望，女人禁欲
的时间越长越是不需要，而一旦苏醒，会比男人更需要情欲的满足，在欲望的深度方面，女人是
需求的无底洞，男人的欲望比女人的欲望更纯粹更简单更易满足，男人的阳物是有，女人的阴物
是无，所谓阳有尽而阴无涯，"有"远没有"无"来得博大精深，在欲望所能达到的层次方面，男人
根本不能与女人相提并论。
他把那一晚的拒绝当作是我对他的不屑，瞧不起他的肉体和自然冲动，我只会瞧不起胆小怯
懦的人，不会瞧不起活泼泼的自然生命。
那个晚上，他对我失望之极，他不再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见面，他发了封妹儿给我：我们吃
完了快餐，潇洒地抹一抹嘴巴，轻轻地道一声再见珍重好吗？请不要回信或是来电。真是一个霸
道的男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啦，没这么容易；把我沉睡的情欲唤醒就溜之大吉啦，我不同
意。
如果有人给你写一封分手信，你就以为爱情的火花熄灭了，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是第一次
恋爱，我知道什么是有缘无份，什么是缘尽而别。我们才刚刚开始，离结束还有一段曲曲折折的
过程呢。不管他过去是怎样一个人，他现在是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人，他需要我给他充分的理由
让他回头，我需要我给他足够的台阶让他走下来，走到我的身边。
我有洞察力，但是我很无能，这是一个让我头疼的男人，我知道我应该主动一点才能挽回我
们的关系，我们陷入了一段僵持时期。爱情是一场战争游戏，是引诱与退缩，主动与被动，理智
与感情，欲求与道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游戏。既然如此，我只好宿命地拎起电话听筒，还
好，他没有一见到我的电话号码就关机，还有挽回的余地。
喂，我怯生生地。
喂，他的声音也是缺乏底气的微弱。
怎么了你，真的永远不理我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鞋子还没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脚？明显的勾引人的语调。
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正好我要出国去进行商务考察。令人恼火的道貌岸然的公事
公办的口气。
多长时间？
一个月。
要不要我送你？
勉了吧。他还是没有从妹儿里分手的角色中恢复过来。
好吧，一切等你回国后再说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挂断了电话。
一个月在相思的煎熬中过去了。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我找到了网上最丰富最美丽的贺卡站点――蓝色山峰，发动态的电子贺
卡给他，如果他不想理睬我，可以不去蓝色山峰点击我送给他贺卡的链接，如果他收了贺卡，证
明他还是对我牵肠挂肚，希望合好。我每天发两张贺卡给他，第七天，他回信给我了，写了什么
我已经忘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头了。
我扔了伊妹儿，拿起了手机，这一回，他的口气软和多了，告诉了我许多他在国外遇见的奇
闻趣事，末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再跟我见面，他说他马上要去山东出差了，等他出差回来我又打
电话给他，他说他要度假去了，要两星期左右。我知道他不是故意折磨我，他确实很忙，但我确
确实实地遭受了欲望的挫折，同时，我也感同身受地理解了他的欲望的挫折，老掉牙的相爱的人
之间的互相折磨和一报还一报。他对我的态度并不象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他总是有借口拒绝我，
为什么不干脆对我说：我曾经爱过你，但现在不爱了，或者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耐不
得寂寞罢了，又或者你根本不是我理想中的情人，我也就彻底死了心。我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也下得了决心挥剑斩情丝，可就在我对他丧失信心，心灰意冷之际，他又会打个电话给我问候我
一声，安慰我一下。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是这样又爱又恨，叫人忍痛也割不了爱。什么叫
柔肠寸断，什么叫肝胆俱摧，什么叫心神已碎，什么叫魂魄俱飞，他还不如索性拿一把刀割断我
的喉管，拿一个磨子研碎我的骨头。这叫我想起简爱对罗彻斯特说的一句经典的对白：如果上帝
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将让你难以离开我，就象现在我难以离开你。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繁忙的九月，九月，我的初恋情人回过头来找我，他好奇心突发，想瞧瞧
当年曾经生生死死地爱过他的人生活得怎么样，我说我没空，我忙工作忙家庭，没空么，他说你
怎么了，老同学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说不行，我真的走不开，他说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给我这
个面子，一定要出来，我打电话到你家帮你请假好吗？我就同意了，千万不要在我的家庭关系上
雪上加霜。我们在饭店里吃了一顿便餐，我说我已婚已育，有一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薪水，我
说你呢，他说他毕业以后没有离开过毕业分配的单位，他说他象当初一样不想有婚姻，不论是按
照世俗的还是按照我个人的对男人事业成功的衡量标准，他都不成功。看着他萎缩的样子，我简
直难以相信当年的我的眼光。
半个月不到，大学时代曾经爱过我的男孩，不知从哪个同学那儿打听到我的单位电话号码，
也要约我出来吃饭，当然他也是想瞧瞧当年对他不屑一顾的才女现在生活得怎样，顺便也从我这
儿打听我的初恋情人的生活情况。他说他时间紧张，从日本回上海做生意，白天都排得满满的，
只有晚上有空，我说实在抱歉得很，我是贤妻良母，白天我可以请假出来，晚上我要回家相夫教
女。我才不会给他嘲笑我现状的机会呢，也不给他嘲笑我的初恋情人的机会，他再有钱又怎么
样，过去不爱，现在还是不爱。其实我也并非象大学时代一样全然不在乎金钱，其实我很想瞧瞧
他现在到底怎么个有钱法子，只是在他面前一直是居高凌下的态度，怎么能够他想要我什么时候
出来我就什么时候出来呢，他说没关系，他说他经常回国出差，年底有一个广交会，明年初还有
一个华交会，他很自信地补充道：我们会见面的，呵呵，我调侃道：果然一个成功人士的口吻
啊，他说不算什么成功，房子买了两处，车子还不是名车，还要继续努力，我说我想去日本你可
以帮我的忙吗？他说你想通过什么方式，我说我要通过最简单的方式，婚姻，他说你还没结婚
么？我说你假离婚我也假离婚，我们再假结婚，到了日本再真离婚，他说你又在拿我开玩笑了，
十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没变，我表面上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倒真是这么想过来着，我内心缺
乏离婚的力量，我只能借助外部的力量来离婚，我又不好显得过分热切而被他牵制。
后来我们还是没有见面，但我很难保证下次他回上海时我们不见面，本来无所谓见面不见
面，但我要永远保持我在他面前的主导地位，就算他现在做了天皇老子，不管是金钱还是欲望我
都无求于他，我依然能够保持我独立尊严的地位。哦，我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一点小事，我都
可以上升到意义存在等很高的人生高度，幸好，我还是一个有着强烈反省意识的人，不管怎样，
这一次我们还是没有见面。
我对我现在的情人说：就算我爱上一个人，对他充满了情欲，在爱与尊严冲突的时候，我也
不会放弃我的尊严，只有有尊严的爱才称得上是爱，丧失了尊严的爱，是动物般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