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时,我已经老了
----------由音乐所想到的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有些气馁地望着眼前数百盒积着浮灰的唱片。在这些盒状物体中,记录
着一种叫摇滚乐的信息。经历节衣缩食后,耗尽精力狂热地将它们搬回家,可不是让它们与空中
的飞行物为伍。可现在呢?打开CD的仓门后,我又能干什么呢?
听音乐时,声音总是开的很大。由重金属启蒙的我最初总是在一连串疯狂窒息的solo中感到酣畅
淋漓的快感,现在,我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疑惑与不安,让巨大的声响直接冲入心灵而不必经过
头脑。
喜欢摇滚乐,爱极了它的背叛。你瞧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那股子与古典艺术势不两立,发疯一
般背叛的狠劲,在经历了压迫与侮辱之后,迸发出才气与变态的融合。纵使被米兰昆德拉蔑称为
没有思想的起舞,我仍然深深眷恋于这舞姿。
喜欢摇滚乐,喜欢它的旋律与歌词。或平铺直叙,或晦涩艰深,二者结合在一起时,就会产生无
穷的魅力和万般感觉:激动,伤感,愤怒,颓丧------但单单没有平静。
甜蜜生活的背后是苍白的平庸,理想的彼岸永远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几次朝夜幕中伸出手
去,指尖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可是,我有我自己心灵的基石-----摇滚,是的,闪烁着手术刀光芒的摇滚音乐。
忘了从那里听到的“摇滚精神”这个词。当我理解了它后,我便将它作为评判一切音乐好坏的标
准。它是这样的深刻,深深打动了荷尔蒙过剩的那时的我。
我执着于精神,执着于自由,执着于理想,直到我发现自己错了的那一天:我到底看清了什么?
我凭什么来奢谈生活,奢谈理想呢?忍受和妥协,是生存的必然代价。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
化快。
我是曾如何的意气风发啊,支撑自己的是所谓无坚不摧的摇滚精神,它理性的光芒照耀我前进的
步伐。尼采说:上帝死了。我嘲笑道:最后死了的可是尼采。可当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候,我惊
异地发现:死了的不是上帝,不是尼采,而是我自己。
于是,我沉默了。整整两个月没有听音乐,面对自己平静的心情,我不知所措。
我怀疑一切,我热爱不清醒的理性思考,我渴望的是激情,对我而言,清醒有余而激情不足。反
叛与压制,先锋与保守贯穿于整个人类的文明。划时代的人物,他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宛
如划破深沉夜空那致命灿烂的电光,瑰丽的光华仅仅绽放于一瞬间。几千年过去了,人类社会又
真正改变了多少?人性的枷锁砸碎后,等来的竟是更加结实的枷锁。一次次的反叛,一次次的失
败。在文明的遮羞布上,沾满了盲从、出卖、背叛。当人类历史的幕布落下的那一刻,上帝也会
羞愧吧。我的心灵不甘于此,想要呐喊,想要慰藉,终于沉醉于摇滚了。我找到归宿了吗?
在这灼热的时代,一切都是那样的脆弱与苍白,悲天悯人的情怀被商业投机玷污,愤世嫉俗的呐
喊换来的是装腔作势的呻吟。放纵激情只会焚毁自己,愤怒永远敌不过无奈。这又能如何呢?
深夜,我茫然地枯坐灯下。一个低微的声音对我说:也许,音乐并不是一种可以超乎凡碌生活的
精神表象的寄托,它不是可以顶礼膜拜的无所不能的精灵。激荡的音符,只是为了表现生活的激
荡。真是如此吗?
不!我用一杯咖啡冲去了我倦怠的思想。音乐是神圣的,它有兰波对于生命的幻觉,有凡高对于
艺术的渴望,有金斯伯格对于生存的漂泊,更有列侬《Image》的共鸣!
虽然世界上还有空气,还有阳光,还有鸟语,也还有花香,但我仍然要哭泣,因为世界仍然不美
丽。表面上的满不在乎,并不能掩饰我身边那许多东西是那样的珍贵和不可失去。生活中有太多
的东西与我血脉相通。我不放弃。
我们都活着,所以我们能感受生活,我在音乐中审视自己,那里有生活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
我愚弄生活,生活也愚弄我。我以为我在向上飞翔,实际上我在不停地下坠。我既不愿意规规矩
矩地当一个正人君子,却也不敢将既成道德嗤之以鼻,所以有人说我总是生活在虚幻中。我害
怕,我怕有一天清晨,我会像格里高尔一样变成不容于世的异类。于是,我便随波逐流,放纵自
己。在我的20岁,我已经老了。
静谧的孤独,无尽的伤感,深沉郁悒的夜色,无常的记忆,梦中的夙愿,音乐却在此时翻飞激
扬,给了我灵光。Different srtokes for different folks。我只会是自己的影子,一切因已而
生,一切因已而灭,所有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虚幻,一个万千轮回中生命必经的驿站,只是留恋
得太久,就把它当作了一个归宿。“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意一点,如果时间
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博尔赫斯 《沙之书》)。其实我要做的很简单,在青
春的梦醒来之时,为自己找一盏明灯。很幸运,我已经找到了,毕竟,我还有音乐,还有摇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