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作为一种承载了抒发内心感受的文体,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以感情为基础的文本构建。从《诗经》开始,从《荷马史诗》开始,直到我们当下成千上万的诗,抒情始终是它存在的血脉。可以说,诗歌的抒情,早已成为诗作者感情抵达与归宿的拐杖,而这根拐杖的质量如果,又决定了诗作者通过诗歌进入精神领地的深度。因此,当诗歌作为诗作者心灵寄托的手段,其抒情的“技巧”,也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就目前笔者在中财论坛所见到的诗作来看,相当一部分诗歌在抒情的处理过程中,主要存在着以下几个方面的误区:
一是抒情在极度夸张,使诗歌对精神、灵魂的进入存在着不可逾越的排斥。在诗歌创作中,往往出现因为对抒情的处理不当,而造成诗歌作品中看上去很抒情,感情也很饱满,但是,我们只要对其进行认真仔细的分析,就会发现,庞然大物其实很空洞。以《高山之巅,流水之源》为例:
我向往那巍峨的群峰/如苍龙般横仰于大地/吸食着日月菁华/徜徉在郁郁苍苍之中/星斗辉映,豪气顿生
我更向往那藏于高山之巅/犹如苍龙双目的泉眼/那,是流水之源/
从山巅蔓延而下的小溪/至山中飞流,银龙般直下的瀑布/到荒原中奔流而至的莽莽长河/最后注入汪洋/那每一次潮起潮落/那每一朵让人激荡的闪闪浪花/那每一次海平面上辉映而起的红霞/那每一次随信风而至,蒸腾而起,随兴而发的层峦叠雾/便由此而生/——高山之巅,流水之源
那蕴涵着神奇的天公杰作/那如点睛般升华而起的源源泉水/那孕育着十三亿生灵的,自然而发的拳拳生气/那让每一个邪恶战栗着的正义之源/那股力量支撑着尘世间一个又一个年华,一度又一度春秋/那蓬勃的生气给我的每一个力量与希望/每一次的振奋都让我奔腾于尘世/以自信驱逐自欺/以自爱驱逐自恋/以清澈辟除混沌尘世的一切烦恼
请允许我“以梦为马”/请允许我挥剑直指南疆/指向那逶迤的群山/指向那群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星斗/指向那不具名的未来/今夜只要一泓清水/我愿以无眠驱除一切滋扰/我愿以力量驱逐一切悲哀/我愿以美好带来一切希望/我愿以利刃击破一切坚冰
让每一个生灵都幸福地活着/带着你们的梦想/带着你们的骄傲/带着不俗,带着清澈,带着美满,幸福地活着/每一丝双眸内闪动的光华/交织着这幸福的源泉/骄傲地,不屈地活着/每一次剪接/每一个片断/让日月震撼/让大地漂移/让这山更高/让这泉更清/让这一切带来更多的美好/让这高山之巅,流水之源/——源源不息,骄傲地流传
这首诗采取传统的“托物言志”的方式,对山巅流水作了讴歌式的赞颂,用词明显地呈现出一种挚爱与崇敬,但是,由于诗作者缺少了对山巅流水的深入品味,其抒情往往停留在表面化的观察与叙述上。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作者要达到赞颂的目的,不可避免地在走向了极度的夸张,同时,在诗中还大量运用了排比句式,试图使诗中的情感强烈地表达出来,问题是,一首诗,把所有该说的都说了,没有了诗本身向隐藏着的意味,它就失去了诗歌所谓的“诗意”。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抒情,却并未达到作者所预期的效果,这抒情里所能让人看到的,仅仅是苍白的、直接的、表浅的抒情。事实上,真正有心的诗作者,功力高深的抒情,往往是通过某一句甚至某一个词语来实现的。真正的好诗与寻常的诗,在抒情的处理方式上的区别在于:有的人大声喊:我爱你!有的人则只是一个眼神。
二是抒情的散乱,造成诗歌主题的空泛和诗意不集中。在诗歌创作中,我们不要企图用一首诗说完一生所有要说的话。一首诗,涉及太多的内容,势必造成诗歌的言不由衷,同时也给诗歌创作带来了把握与控制的难度。为《 离开》为例:
当你要离开的时候,/不妨停下来,/想一想,/你曾经做过的事。/
当你要远赴,/他乡的时候,/请你不要忘记。/在这里,/曾经有你的事业,/和帮助过你的人。
当你离开国土,/去异国他乡,/寻梦的时候。/请你回忆一下,/是你的祖国培养了你。
在这片国土上,/有你的故乡和朋友。/请你回忆一下,/是你的祖国、亲人、朋友,/——养育了你,/——帮助了你,/——照顾了你。
这首诗里,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想要通过对日常行为、家乡、祖国的“离开”为切入点,开展抒情,引发读者在“离开”之际的思念与怀想,从而形成一种对生命、故土的回望。然而,作者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他把诗歌涉及的范围过分地扩大了,导致了他在创作中无法进入深入的意象表述和情感表达。这种障碍,是因为作者目标太多,而造成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是诗歌抒情现场感的缺失。在很大意义上来讲,诗歌是一种私人化的文本,它的存在与表达,往往借助于诗歌作者本人的亲历感,谋求主客体的情感交流,从而达到作者与读者在心灵上的同步抵达。因此,在诗歌创作中,诗歌的抒情中,作者不能作为旁观者,位于抒情之外,而应该置自己于抒情的现场,使其成为个人感情和心理感受的外化。以《你是我的阳光》为例:
大海再宽/隔不断交往/高山再险/挡不住想象/风雨再急/折不了翅膀/乌云再浓/遮不住太阳/只有人心的隔阂/可以使欢快的心情/变得那样/苍凉/
时间再长/抹不去惆怅/空间再大/淡不了忧伤/太阳再亮/照不到心田/月亮再明/唤不醒梦乡/唯有伊人的踪迹/可以使暗淡的生活/变得那样/欢畅/
你可知道/你就是/我的阳光
诗中不难看出,虽然有“大海”、“高山”、“太阳”、“月亮”等事物为作者的诗情作证,但是诗歌还缺乏作者自身情感的切入,导致抒情置身事外,情感无法进行更深入的发展,不能以情动人。这就让人警惕:一首诗的呈现与表达,丧失了亲历感也就丧失了诗歌存在与流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