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凌凝文于 2002.08.14 17:33 发表在非常小说
风吹过整遍山腰
野菊花慵懒的笑
叶片的舞姿曼妙轻轻的摇
菊花香千里的飘
越过山也穿过桥
椰子树挺直了腰骄傲的笑
我静静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轻轻的哼唱温岚的《蒲公英》。
在我面前，一张张陌生脸孔穿过。穿过。
我病了，一直发低烧，咳嗽。
刚刚挂完点滴。
希拿药回来，在我身边坐下，他的额头全是汗水。
我拿面巾纸给他擦汗。
他转过头看我，满眼疼爱。
他轻轻说，文，我们回家吧。
希拉起我的手。
炎热夏季。午后的阳光很刺眼。
城市迷漫着浑浊，干涸的空气。
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街道在阳光照射下很泛白。
两旁的茶树显得很干枯。
医院门口。希转过头，文，呆在这等我。
我看着在烈日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在街道上不停奔跑，寻找出租车。
雪白的衬衫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低下头，在夏日的午后，我潮湿了双眼。
鹏和文是高三年暑假开始了纯真的爱情。
鹏20岁，文19岁。
夏日黄昏，鹏在学校的栀子花树下，看着文，有力得说，文，我一直很喜欢你。
文仰着头，朝鹏微微笑，微微脸红。
夏日微风吹过，栀子花树轻轻摇摆。
纯真恋情就像幽谷的清泉。
那晚，鹏拉着文的手去教堂。
鹏站在耶稣像前，低着头祷告。
他说，上帝，我要告诉你，我非常喜欢我身边的女孩子。
鹏睁开眼看文，文正抿着嘴朝他笑。
鹏和文到不同的城市念大学。
城市相隔很远。
每个星期，文都能收到鹏的来信。
鹏的信纸很漂亮，淡淡的图画，淡淡的茉莉花香。
鹏告诉文，他的城市，他的生活，他的想念。
文买了一个白色盒子，珍藏鹏的一封封来信。
希，在我的大一生活出现了。
我参加学校的文学社的面试。
夏日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教室。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文学社社长希站在讲台上做演讲。
他是一个干净的，清秀的大三男生，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
轮到我上台了。
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陌生脸庞，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我有点想落荒而逃。
我不擅长表达。
希看着我，笑着说，别紧张，可以介绍一下自己，比如说爱好，对未来有什么梦想希望之类
的。
我愣了愣。
我看见台下一双双眼睛在看着我。
我轻轻说，你们好，我的名字是文。我是一棵蒲公英。当生活向蒲公英伸出手，蒲公英不知
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生活张开嘴巴，蒲公英想知道吹往的方向，是美好的的天堂还是催残
的地狱。为什么蒲公英感觉自己的痛明亮而且清晰。蒲公英想轻轻的问生活，可以给我一些选择
吗？
我看着希。
他一直在看着我。
我朝他微微笑，说了声谢谢。
突然间，教室很寂静。
第三天，我看见学校广告栏上贴着文学社新生成员的名单，我的名字写在第一个。
大二时，文去了鹏的城市。
文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
在火车上，文什么也没吃，不停的喝水，也没有说话。
只是一直看着车窗外一划而过，一划而过的景象。
白天有村庄，田野，陌生脸孔。
晚上，还能看见远处农屋家微黄的灯光。
都在文的视线中一划而过。
文想起童年的自己奔跑在大山中，满山遍野的野菊花，蝴蝶伸开美丽的翅膀，蒲公英随风起
舞，外婆站在芦苇丛中叫文回家。
文穿着白T恤，牛仔裙出现在鹏的宿舍门口。
你好，请问鹏在吗？
宿舍里的男孩子看着门口这个甜美的女孩子，她站在门口微微笑，背着一个大背包，眼睛写
满了疲惫。
鹏从楼下跑上来时，看见文静静坐在他的床铺上。
找不出词语形容鹏的惊讶。那种又惊又喜的心情。
鹏拉着文的手吃饭，逛街。
吃饭时，鹏看着对面的女孩子吃着白米饭，吃得很认真，鹏的眼睛透着一股疼惜。
文抬头看鹏，说，你不吃，那我就把你那碗也吃了。然后歪着头微微笑。
逛街时，鹏想买东西给文，可文总是轻轻摇头。
鹏，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三天后，文得回学校了。
天空下雨了。
在火车站进口处，鹏紧紧拥抱文。
进站了。文转过身看鹏，朝他挥挥手。
文看见鹏的眼睛潮湿了。
转身那霎那，文泪流满面。
二年中，希对我的表示很平淡，不激烈，但持续。
他会在星期六的晚上约我看电影，逛书店。
他会一个星期只给我打一次电话，而讲话时间不超过八分钟。
他会在放寒暑假的时候，把我送到火车站。
淡淡的。
让我一直很疑惑，不知道是纯洁的友情还是朦胧的爱情。
希毕业了。
这个干净的，清秀的，不爱说话的南昌男人没有回家乡，在城市中找了一家电脑公司写软
件，租了一套房子，二室一厅，有很干净的厨房和卫生间。
大四下半年。
鹏的信越来越少，电话也少了。
鹏在做所有准备成熟的男人所做的事情，在他的城市开始了事业。
鹏的能力很强，他的事业没有很大的挫折，已经开始有些成型。
文给鹏写信了。
鹏，我在写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是我们的爱情。
从取材，构思，创作直至发表，历经三年零七个月。
是我们连手创作的。
作者和读者是同样的两个人。
记着它，或者忘了它。
鹏，你躲在我的心灵深处，而我是否寄生在你的心里。
如果是，这是最完美的回忆。
回忆是很迷人的东西。
当你站在耶稣像前，你说，上帝，我想告诉你，我非常喜欢我身边的女孩子，19岁的我，感
觉到幸福。
这一场等待抑制了我所有的青春梦想，时间让我感觉累了。
鹏，这本书的结尾让我来写吧。
一场三年零七个月的等待，以文的疲倦告终。
文轻轻盖上白色盒子的盖子。
鹏，偷偷得吻你一下。
我终于退出这场爱情。
在我大三大四年间，希还是在星期六的晚上约我看电影，逛书店。
每个星期只给我打一次不超过八分钟的电话。
放寒暑假的时候，把我送到火车站。
毕业了，希给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中学当语文教师。
希说，文，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居住吗？我们各睡一间房，我只想照顾你。
我把行李搬进希的住处。
开始很平静的生活。
白天上班。
晚上，一起煮饭。然后看电视。有些时候，希吃完饭，在他房间电脑前写软件，房间里传出
轻轻键盘敲击声。
周末，我们一起看电影，逛街，或者搞卫生。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站在阳台上浇花。
可希总笑我，文，为什么花都没有盛开。
每天晚上，我都要听音乐，看文字才能入睡。
所以常常，听着听着，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而忘记关电灯。
希都会轻轻推进门，把音乐关上，然后把书藉从我的手中拿开，轻轻给我扯扯被子，关上电
灯，再轻轻得走出房间。
有些时候，我会在希退出房间时，在黑暗中看着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的背影，还有他关门
时那一瞬间的脸庞。
在出租车上，希转过头问我，文，我们买点青菜和豆子，再买西红柿煮汤，哟，还要买一条
鱼，晚上煮干饭吃，怎么样？
我微微笑，好。
睡觉前，希看着我吃药，然后抚摸我的脸，笑着说，乖，早点睡。
大约每过十分钟，我都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我知道，是希。
恍恍惚惚中，我仿佛又看见童年的我奔跑在大山中，满山的野菊花，我在和蝴蝶赛跑，看夏
日午后蝴蝶美丽的翅膀，蒲公英随风起舞，外婆站在芦苇丛中叫我回家。
我在黑暗中醒过来，全身都是汗。
希从隔壁走进来。
文，怎么了？
希。。。。
黑暗中，希把我轻轻拥在怀里。
我轻轻地闭上眼。
唱片机时放着温岚的《蒲公英》。
竹篱笆外熟悉的泥土味道回忆在轻轻的烧含苞待放的美好你可知道
蒲公英飘落墙角疲惫的睡一个觉那烦恼已经被阳光蒸发掉
蒲公英飘落墙角家乡的一切可好伤心的祷告问你是否听得到
蒲公英飘落墙角默默的忍受煎熬泪在掉失去的再也回不了
快乐的童年生活在我七岁结束了。
父母把我接进城里。
他们忙于事业。
从小我就要比同龄人承受更多的离别和孤独。
我不擅长表达。
已经彻底学会封锁倾诉了。
12岁，外婆去世了。
19岁，父母离异了。我跟了父亲。
他提供物质外，不提供别的东西了。
每年暑假，我站在大山上看着满山的野菊花，蝴蝶伸开美丽的翅膀，蒲公英随风起舞。
却看不见一个女孩在奔跑，她的外婆叫她回家。
大二那年，我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回学校。
天空下雨了，下得很大。
快熄灯的时候，希站在女生宿舍楼门口的樱花树下等我。
他没有撑伞。
他看见我，一把就把我拥抱在怀里，把我吓呆了。
傻瓜，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告诉我。你一个人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一个星期，一个
电话也没有。以后不要这样，我会很担心，不要再一个人傻傻得去了，我真得很担心。
可我就是在那个晚上，看着这个喜欢穿白衬衫的男人，心里说，为什么他总让我感觉到熟
悉。
在我给鹏写信后的第四天。
我和希去看电影。
影片的名字是《纯真年代》。
黄昏，男主人公站在女人公背后，他对自己说，如果远处的那艘船开过灯塔，她转过身，我
就上前去。
眼见船一步步开过灯塔，女主人公没有转过身。男主人公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最后，掉头一
步步离去。
我滴下眼泪，不知道为什么。
希在黑暗中转眼看我，然后拉我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出电影院，我抑起头问希，要是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你会怎么做？
希看着我，我会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不让她受伤害，不让她一个人承受比别的女孩更多
的离别。告诉她，到我的身边，让我照顾她。
夏日夜晚的凉风吹过。
空气清新自然。
文，让我照顾你。
我在微黄的路灯下认真看着希明亮清澈的眼睛。
我轻轻低下头。
满天寂静的星光在看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