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
文/萧十一郎
尔是在那年秋天认识兰的。那年他们十六岁,刚上高一。尔是班长,还是年级足球队长。那天,
菲硬是把满脸不情愿的兰拉到了足球场,说:“我要改造改造你这副安静的样子。”兰无聊地看
着那么多男生把一个皮球踢来踢去,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可是菲却没有抽出空闲照顾自己这个足
球白痴的意思,只好又闷头盯着那个皮球。一直看到脑袋越来越糊涂了,兰干脆就望着那群男生
发呆。渐渐的,兰发现有个男生特别活跃,满场都是他的影子。兰拉拉菲的衣袖,指着他问:
“那个是谁?”菲说:“是不是那个10号?他是我们年级的足球队长,很棒的。”兰轻轻地
“哦”了一声,菲又说:“隔壁班的班长”。兰的目光很自然地追随者尔,直到比赛结束。
有几个女生跑去为男生递水、递纸巾,菲和兰也跟了过去。很巧的,尔就在不远处,兰跑上前
去,抽出一张纸巾,有些胆怯地递给尔,说:“给,擦擦汗吧。”尔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接了
过去,说:“再给我一张吧,谢谢。”兰很文静地笑了笑,又抽出一张递给了尔。许多年后,尔
对兰说,当时我只看得眼前一亮,只觉得你笑得好美。
回去的路上,菲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对这场比赛的评论,最后,问了兰一句:“你说他们踢得怎么
样?”兰漫不经心地说:“还好吧。”脑子里却是尔咧开嘴巴笑的神情。以后每次有尔的比赛,
兰总是不请自到,每次踢完比赛,尔总会跑向兰,咧嘴向兰笑。菲戏称兰为尔的特别服务员。有
一次,菲摸摸兰的脑袋,问兰:“你们是不是在恋爱呀?”兰想了想,回答说:“我也不知
道。”
高中的生活紧张而忙碌,尔和兰像两个好朋友一样相处着。转眼,三年过去了。尔拿着志愿表来
找兰,问兰会填到哪里?兰可怜兮兮地说:“我爸爸妈妈希望我不要考得太远,最好是省城。”
尔“哦”了一声,说:“那你一定要考到省城哦。”回去,尔填的志愿里全部是省城的大学。
尔和兰终于都如愿以偿地考到了省城,两人所在的学校只相隔一个街区。
在陌生的城市里,天空纯净而宽广,一切都很美好。尔和兰像所有的恋人一样,一起牵手漫步校
园,一起在公园的长凳上窃窃私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书写他们的爱情。
大三,尔被选为系足球队队长,临近冬季的那场足球联赛,倾注了尔的热情和期望,。照例,有
尔在的球赛,兰每场必到,风雨无阻。这些年,兰的足球知识有了很大的长进,当之无愧地成为
了女生当中的解说权威。不过兰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尔。
出事的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下着毛毛雨。尔带球突破的时候,被对方后卫绊了一脚,重重地
摔在了地上,尔是被担架抬着送进医院的。兰一边哭着一边抓着尔的手,哽咽着说:“痛不痛
啊……医生很快就来了,你一定要没事……”尔不停地冒着冷汗,艰难地对兰说:“不要哭
了……我没事,你放心吧。”兰看着尔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的日子,兰一上完课,就跑到医院陪着尔。尔在兰的精心照顾下,好得很快。一个月后,
已经完全复原了。出院的时候,兰帮着尔收拾东西,很认真地对尔说出了一句整整憋了一个月的
话:“你以后不要再踢球了,好不好?”尔被吓了一跳:“什么?这怎么行?”兰的眼眶一下子
红了:“要是你再受伤,我怎么办?”尔开心地笑了:“原来你担心这个呀,你看,我现在不是
又活蹦乱跳的?”兰生气了:“你还说,你忘掉了这一个月你是躺在哪里的?”尔很少见到兰生
气,有点慌了:“你不要生气嘛,上次是意外,纯粹是意外,我踢了这么多年的球,也就受了这
么一次伤,我保证以后不再受伤了,好吗?”兰叹了一口气,委屈地说:“你要记住这句话,以
后可不能再受伤了。”尔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也许是尔真的记住了兰的话,以后,尔没有再受过很重的伤。
不紧不慢地,大学就快毕业了,看着昔日身边的一对对恋人们都已劳燕分飞,尔和兰也感染着离
别的愁绪。尔知道兰要留在省城,兰知道尔要远赴上海。可是一路上,谁也不愿先提起这个话
题。还是尔打破了沉闷,说:“兰,快毕业了,我想到上海去发展。”兰“嗯”了一声,轻声
说:“什么时候回来?”尔心头一颤,好像被刀子刺了一下,艰涩地说:“也许就不回来了。”
兰不自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给我打电话,好吗?”尔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前一片模糊,
不敢再说话。
……
尔在上海已经三年,拥有了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和兰的联系,一年比一年少了。最初离别造成
的空虚,逐渐被事业上的成就一点一点填补。有时走拥挤的在街头,尔会忽然发现前面的身影极
像兰,尔总迫不及待地追上去看个究竟,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兰。事后,尔会在附近找一
家咖啡馆,要一杯咖啡,静静地一个人坐着,翻开以前的记忆,慢慢回味。往往尔离开的时候,
那杯咖啡还是满满的,一滴都没有少。
兰在省城安定了下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套间。同事和父母都催兰快点找个对象,介绍了不少男
孩给兰认识。其中也有很优秀的。有个男孩很像尔,见面的时候,兰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尔。兰
和他相处了一个月,还是分手了,这算是坚持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兰要的不是这些。
兰最心爱的是她的手机,崭新而漂亮,总放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二十四小时开着,睡觉时,就
放在床头边。每过一年,兰会换一个新的手机,把旧的收藏起来,到现在,一共是三个,代表和
尔分开已有三年。唯一没换的,是手机号码,还是三年前的那一个,知道的人并不多,尔是其中
的一个。
兰的小家边上的那片土地在一年前变成了建筑工地,每天,兰都要从其中穿过。12月24号,圣诞
节前夕,兰锁上门,带上了手机,心情愉快地去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冷风呼啸着从空旷的工地吹
过,兰紧了紧风衣,看看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禁加紧了脚步。一根松动的钢棍在兰前面的上空摇
摇晃晃,兰并没有注意,继续走着,在兰经过的时候,钢棍落了下来,掉出了防护墙,砸在兰的
头顶,兰当场晕倒在地。
兰被朋友送进医院时,已是晚上十点,医生初步症断为中度脑震荡,部分脑组织损伤,有可能造
成下身瘫痪。
两天之后,兰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望着四周雪白的一片,兰挣扎着想起来,可是身子只动了动,
没有听使唤。但是却惊动了旁边的兰的妈妈,她惊喜的唤着:“兰,你醒啦,你醒啦?”兰动了
动嘴唇,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话来:“妈,这、是在、在哪里?”兰的妈妈含着泪,激动地
说:“医院啊,傻孩子,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
兰侧过身子,在床头找到了手机,是关着的。兰期待着开了机,熟悉的铃声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响
着。兰看着发过来的信息,都是尔的,第一个是24号:兰,圣诞快乐!你的手机怎么没开?其它
都是25号: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兰数到第十五个:兰,我现在马上过来找你,收到消息,
给我回电话。
兰有点艰难地拨通了尔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听到尔焦急的声音:“兰,你怎么了?我现在在
火车上,马上过来看你。”兰安慰地说:“我没事,不要紧的,你不需要赶过来啊。”尔沉默了
一会儿,然后兰听到尔清晰的声音:“这次来,就不想走了,这三年的时间里,我的心里只有你
一个。”兰呆了好久,突然之间泪流满面,哭着对尔说:“三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
……
尔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兰,在夕阳中散步。兰抬头对尔说:“尔,现在我这副样子,你会嫌弃我
吗?”尔生气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么会嫌弃你?况且医生说,只要你乖乖地照着医生
的吩咐治疗,不用一两年,就可以和以前一模一样了。”兰幸福地笑着:“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推着我走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