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五，是一家酒店的名称，也是一个人的名字。
它是破刀常去喝酒的地方，他是破刀唯一的朋友。
“笼五”是一个破旧的地方，阳光总是透过茅草的缝隙给几许光明，当然风雨也会趁阳光不
在的时候，光顾一番。
就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却常常是宾客满坐，用笼五的话解释就是因为这里是笼五。
三更刚过。
破刀带着他的破刀，走进了笼五的笼五。
笼五便坐在笼五正中的小桌旁，桌上是一溜儿的酒坛。
“你来了！”
“帮我照顾青儿！”
“好，喝酒！”
“喝酒！”
笼五的酒量永远跟他的饭量成反比。喝不了几杯，他便已酩酊大醉。于是便又重复他千年不
变的“酒后真言”。
“我叫笼五，五笼小笼的笼，五笼小笼的五。”
“我为什么叫笼五？因为我的店叫笼五；我的店为什么叫笼五？因为我叫笼五。”
破刀抱着酒坛，看着笼五，他知道即使把笼五的酒兑成白开水，他也照样能喝几杯就酩酊大
醉，因为他的酒瓶里装的往往是兑成白开水的美酒。或许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笼五的店里最有名的就是小笼，他的名字也来自小笼，但笼五从来不吃小笼，一个都不吃，
这样的笼五身后，必定有他自己的故事，是辛酸？是甜蜜？破刀从来不问，一如笼五从来不问
破刀的故事。
人在江湖，都会有自己不想言语的故事和秘密。
“我是笼五，五笼小笼的笼，五笼小笼的五。”
笼五在呓语着，手里依旧抱着他的酒坛，一如抱着今生的至爱。
人入江湖，将永为江湖人。有些东西你不得不追求，有些东西你不得不放弃。
二
路有方：江南枪王，现年六十有一，擅使长枪。以六六三十六路回枪法享誉武林。现居杭州
“往来山庄”，是江南有名的善人及侠士。
路有方看着今年的第五十七封挑战书，略显苍老的脸上有着江湖人的无奈。挑战，这是少年
人用来快速成名的最好方法，自己当年不也就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岁月跟人开了个玩笑，将当
年的挑战者易角为如今的被挑战者，愿与不愿，并非自己说了就算的。
“破刀。”路有方咀嚼着挑战者的名字，心想过了这次真地该退隐江湖了，为浮名所累这么
多年，也该是收手的时候了，妻子贤慧，女儿可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杭州城外，乱葬岗。
夕阳无力地斜挂在山巅，慵懒地将余辉洒向这沉默的土地。就在这里，它已见过太多的恩怨
厮杀，刀剑相向，太多了。
破刀看着路有方，曾经落寞而萧瑟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十八年前，父亲的惨死，母亲的自尽
，历历在目，而今仇人就在眼前。
路有方看着破刀，他感觉得出他的阵阵杀意，年轻的时光哪。十八年前，年轻的自己也是如
此的意气风发，杀气腾腾，挑战当年的江南枪王。刀剑相向时，终错手杀死了对方，酿成了一
场无可挽回的悲剧；十八年来，苦心行善，也不能弥补当年的过失。
刀起枪落。
刀是破刀，枪成老枪，只是血未冷，情未逝，决斗便不可免。
水镜梵天——破刀五式的最后一式。
刀依破，枪已断。
破刀指着路有方的咽喉。
“你也有今日。还记得十八年前的王一枪吗？”
“人在江湖，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路有方说。平淡的语气里有着几缕萧瑟，更多的却是一
种解脱，“能否相烦壮士一件事？”
“请说。”破刀肃然起敬，就因为他临死前的从容和平淡。
“这是我的信物，请壮士带着前往往来山庄一趟，转告吾妻一句话。我之死是罪有应得，千
万告诫小女路兰不可寻仇。”
“怨怨相报何时了！十八年前我错手杀死了江南枪王王一枪，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忏悔，今日
血债血还，终可以了结了。”
路有方看着咽喉前的破刀，从容待死。血债血还，终是了结的时候了。
十八年前的惨痛，十八年来的苦练，今日终可以做个了结了，但破刀下不了手。
他知道十八年前路有方在比武场上杀了王一枪是情有可原，但那是自己的父亲，世上唯一的
父亲呀；
他知道十八年后自己在比武场上杀了路有方也是情有可原，但想到他十八年来的尽心为善，
现在的从容待死，破刀下不了手。
血债必定要血还吗？恩怨真地无法消除吗？
“啊……”破刀狂叫着撤回了破刀，奔驰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