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心香
礼拜天去爬宝淑山，看到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睛异常秀气，会说话
的那种楚楚可怜，手里捧着一束映山红。这才猛然惊觉，快到清明节了。
我折了一束垂丝海棠插在你送给我的白瓷瓶里，我想你会喜欢的。这种花的花瓣在有清风的黄昏，
会象雨珠一样从树上飞下来，飘落在人的头上，肩上。徜徉在种满垂丝海棠的小径上，任花雨随意的飘
洒下来，仿佛自己成了花仙子。你是最喜欢美丽的，所以你一定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妹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要是好好地活着，那么也有我在山上碰到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大了。
你肯定也会有她那么漂亮，不，你一定会比她更漂亮。你还活着的时候，谁不说你是幼儿园里最漂亮的
孩子，谁不说你是最是透明精灵。那时我听到大人们还开玩笑说，如果你长大了，那么一定是个像黄蓉
那么冰雪聪明的俏女孩，你还翘着小嘴说过不嫁郭靖这么笨的人。谁料到你居然连你那个另一半的影子
都没有看到，就永远地离开我们了。
红颜薄命，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在你身上应验了。为什么上天总是不肯把你留在人间呢？为什么老天
偏要夺走那么可爱的妹妹呢？是因为她嫉妒你如春天地梨花一般的纯洁，如夏天的葡萄一般的水灵，如
秋天的黄菊一般的傲艳，如冬天的腊梅一般的芬芳么？家里的海棠整年都开着花，妈妈说那是为你而开
的。她们忘不了你当年一捧一捧上泥的温柔，虽然你现在不在了，可是她们还是以她们自己的方式，年
复一年地记挂着你。每年冬天，虽然你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还是习惯去买一盆水仙放在你的床头，因为
我相信你在天堂一定也会闻到我的花香的，新年你一定会象以前一样还未穿好新衣服，先跑过去闻一闻
那花香，然后很陶醉地再爬进被窝。
妹妹，以前你总是和我一起去看望奶奶。你总是执拗地不要买来的鲜花，而坚持到山间去采那映山
红。你总是庄重地望着奶奶地墓，默默地祈祷。你说你希望能够看到一次流星雨，你说你一定要许好多
好多地心愿。老天真是不公平，今年真的有流星雨了，可是陪你看流心的却只有奶奶了，她居然连一次
我们一起看流星的愿望都不肯给你实现。以前都是你抢着去采映山红，可是今年却是我一个人冷冷清清
地呆立在你的坟头。坟头的草又清了，你却再也不会来和我一起打山滚滚了。
妹妹，你去得那么突然，突然到直到你永远离开我的那一刻我都没有意识到你从此不再和我属于同
一个世界的人，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今生就再也不能见面了。你被一个人留
在了那个孤零零的山头。你最是怕黑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永远，不管白天黑
夜。你一定会哭鼻子的，晚上猫头鹰的叫声，会惊得你睡不好觉的。可是爸爸说你会习惯这里的一切
的，你是喜欢安静的，而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真的是那样吗？妹妹，你回答我呀！为什么你就像傍晚
的炊烟，一下子飘得无影无踪。连一点尘埃一丝落叶都不给我留下。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片
甲不留。为什么你连一个笑容，一丝耳语都不给我留下呢？
他们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灵魂和肉体。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看到我的。天堂和人间的隔膜，应该只不过是视觉上的麻痹。你一定可以感受
到我的心灵的。
那一次，我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腹内就像装了一千个孙悟空，可是又不是那种说得清的痛苦。
不是锐利的刺拨，而是钝刀不停留的摩擦一般，把我的五脏六腑绞得失去了位置。我不停地呕吐，把早
上吃的一个粽子吐得一片狼藉。可是上苍还是不肯放过我，翻绞我的心，撕扯我的肺，滚腾我的胃，揉
碎我的肠。甚至吐到什么都不剩下，还是不肯停止这种痛。我连肚里的胃酸都已经快吐光了。但是，寒
冷又一阵接一阵地向我侵来。我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盖两床被子，塞入热水袋，但什么都不管用。我
觉得自己就像跌进了冰窖的深渊四周都是滑溜溜的坚冰，没有什么可以拉我一把。整个世界除了疼痛就
是寒冷。
我真愿意有人一刀把我杀了，让我痛痛快快一下子死了吧，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女生生来就要受这
种痛苦？上帝都是仁慈的，可是却为什么要我受这种折磨？如果这对我不能避免，为什么不给我一个锐
利的抉择？难道我的罪竟比杀人放火，卖国贩毒还要沉重吗？天啊，菩萨啊，主啊，所有的神灵啊，求
求你们让我解脱吧。
痛不欲生中，我不知道是痛得累了，还是痛得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痛昏了。我居然
迷迷糊糊了。有一个，打开房门，钻进我的房间。是室友回来了吗？不对，她们都去上课了。一个影
子，向我靠近，可是我没有一点点恐惧，反正我已经宁愿死了的，这种只剩下疼痛的日子我再也忍受不
了了。我感觉有一条手臂向我的头颅伸过来，一个什么东西，一下从我的头上被扯了下来。疼痛居然一
下子就像天明时的鬼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一下醒了，从被窝里支起身体。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前的风铃在发出细微的声音。妹妹，我
惊叫。我知道，肯定是你。除了你谁会知道我的痛苦。你一定在天堂感应到了我的痛不可支，所以特意
来帮我解除痛苦。是的，一定是的。别人都说，见了鬼会害怕，可是我刚才却心静如水。一定因为那是
你，我亲爱的妹妹，所以我才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我安逸地躺在那里。除了你，再没有谁可以使我如
此安静了。
妹妹，无论你活着，还是死了，我始终是和你灵犀相通的。生死不过是一道刻薄的泥墙，它可以隔
断我们的肉体，却始终无法割断我们心灵的牵挂。妹妹，你会看到这些话吗？今夜我会有梦么？我会在
梦中见到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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